杨三闭上眼，低头啜泣着说：“既然已经是这样，那，你带着她，远远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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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不。我不走，刘根儿也不走。留下来，我俩为您老送终，养老。来日，孩子生下来，喊您爷爷。让孩子姓杨。
杨三把他们两人搂在怀中，又猛地推开，一脚一脚地踢着、跺着他们，然后，自个儿喃喃说：“刘根儿，我早看出来，你不是高辛镇杨李集那半拉半拉：豫东方言，地域方位，一带。的人。我想不到的是，是你们这样做!刘根儿，你是三十八家拳脚派来的，不用刀，不用枪，就这样把我的心一片儿一片儿地剜着。我杨三走遍天下，没有丢过人。唉，这都是我前世造的孽，如今遭了报应啊……
从此，杨三老人就再没有笑。到跳进汴河的浪涛时，他也没有笑，只是唱着歌儿，大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
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刘根儿的脸上盛开着自豪。他亲了亲小菊，又亲了亲孩子，然后，说自己要进货，要出门，要小菊莫挂念。小菊说，你去吧，店里人手越来越少，你去进货吧，路上要小心，要知道你自个须疼爱着你自个。他说，我不会忘记你的。
过了一些时日，刘根儿果然回来了。他进的货又好，价格又便宜。杨家果脯铺的生意依然是欣欣向荣，繁荣昌盛。
岁月与树叶儿一起飘落，落在杨家果脯铺的院子，前院、后院和后花园的各个角落。这里有桂树，有梧桐，有许多果树，像锦绣的花团绽开在杨家果脯铺。小菊一手牵了孩子，一手打扫着落叶，打扫着、清点着逝去的岁月。那架紫藤被杨三烧了，连根儿拔掉，亲手烧掉成灰，又亲手把灰倒进古泉，连泉带灰，一起用石板盖住，掩埋成平地。那里空空荡荡，但是，小菊望去时，那里还是一片紫藤，还有一汪古泉，那样清澈，温馨，弥漫着芬芳。
小菊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刘根儿像前次一样，亲了亲小菊，又亲了亲孩子，离开了杨家果脯铺。
他一直没有回来。杨家果脯铺的伙计散尽了；苏晗走了，杨三老人走了，刘根儿一直没有回到这里来。杨家果脯铺的生意渐渐地冷落了，柜台空荡荡的，后院作坊空荡荡的，东西厢房包括仓库，都是空空荡荡。许多人从门前走过，好像忘记了这里曾是一家有名的果脯铺，满院再闻不见那忙活时特有的喊声、笑声和薰透州桥的果脯蜜香。杨三走的时候，地窖里埋的十八缸银子满满的，够小菊吃喝一辈子；所以，小菊就这样望穿四季，站立在大门前等待着，等待着，无忧无虑，不慌不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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