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眼前这孩子，满脸稚气和英气，确实与吕惠卿相像。这番年龄，应该得到父母的呵护，若家境不寒酸，可以多读一些诗书，正是成长的时节。吕惠卿啊吕吉甫，若真是和这孩子说的一样，是你丢弃了他们娘儿仨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那就真该受到天罚。但是，世上的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吕惠卿也未必就是这孩子的父亲；自己看这孩子像他吕惠卿，是否像那亡斧多疑之故者呢？可这世间的事情若就是吕惠卿做的，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对待他呢？这孩子生来是无辜的，不该受此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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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大喝一声：“笔录！”
文吏呈上所录的状纸卷宗，他接过来看了又看，不禁潸然泪下。他心里想：明日找来吕惠卿。一定要问他个清楚。看他平时一副谦恭的模样，若真是有此等心肠，必须斥责他，要他改邪归正，认下这孩子，好好抚养。
于是，他轻声而温和地问道：“杨刘一，你告本知府，告得对。本知府在任上未能尽到职责，实在痛心。但是，孩子啊，若是本官帮你找到你的父亲，你该如何处理自己和他呢？”
杨刘一脖子一拧，猛地昂起头来，大声喊道：“我要杀了他！大人，我从那瓦肆里听人唱，知道有一位大人叫包拯，他有口神铡。我要借来包大人神铡，亲手铡了他，做成肉羹，放在我母亲和我弟弟的坟前祭奠。”
说着，他两眼喷着怒火，眼眨也不眨。
欧阳修被他的眼睛灼得生疼，赶快避开，往一边望去，接着问道：“孩子，他既然是你的父亲，想必也有一些为难处。而若你见了他，就不能放弃前嫌，与他重归于好吗？”
杨刘一“呸”了一口，怒气冲天，大声说道：“这样的父亲，禽兽不如。我如何与他重归于好？不！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若不杀了他，大人，您，您觉得，我的娘亲，我的弟弟，还有我的姥爷，他们的灵魂，能够安息吗？大人，我知道，杀人要偿命，我若杀了他，我也要偿命。可是，大人，我不怕死。您想啊，我的娘亲为了等他，等了多少年，等得两眼都已瞎了。我的弟弟，他就是因为，因为等他，才死去的啊！我的大人。我一定要杀了他，亲手杀了这个没有良心的人，让天下安宁——若世上都知道这样的人要被杀，那就少了许多罪恶！”
欧阳修说：“杨刘一，你年纪轻轻，若是找不到亲生父亲，跟着我读书，来日高中了功名，成为国家的栋梁，为国效力。好不好？”
杨刘一的脖子像一只愤怒的手猛地把脑袋举起，举得高高的，若攥紧的拳头。他嘶哑着声音说：“不行！大人，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怕我杀了父亲，落得个两相伤。您的好意我领了，但是，我不能放弃要杀他。我是在我娘坟前许过愿，发过誓的。我，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我在瓦子里是听过戏文的，人唱的包拯断案，对不义之人，苍天要杀他，官府要惩罚他。我若是杀了他，一是替天行道，二是告慰亲人，三是为世间立下明鉴。大人，您，您，您说，有这三条，可不可以杀他？该不该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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