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脚下的土地是那样厚实,温暖。放眼四周,一片沃野,有许多起伏的丘陵被雪覆盖着,星星点点的村庄不时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犬吠声。这一切都令人感到格外舒畅,温馨。
他因此感到周围异常亲切。
转眼到了雄州,日暮时分,契丹人远远地望见白沟对岸有火团在荒野闪动,顿时欢呼起来。当晚,他们在白沟驿住下,又是喝得醉醺醺地,接着在驿外的空地上用拐尺击打火球。随从中人议论不已,说这几个契丹人拖延时间,赖着不过白沟,图的就是一个吃。若到了北边,他们就吃不到这么多肥嫩的羊肉了。此时,王安石想起在贝州时遇到沈遘对他说的一席话。沈遘,字文通,这位杭州才子,是太常博士、集贤校理,年少有为,年仅二十岁时就除大理评事而通判江宁府。他以权三司度支判官的身份,去年八月到契丹做贺正旦使回来,与自己在贝州相遇。谈起白沟两岸的举动,沈遘忧心忡忡。白沟以北,是契丹的南京道,与宋广信军、信安军和雄州一线相连。白沟即拒马河畔到易水、涿水、桑干河一带,契丹兵马日夜练兵正忙。而拒马河南岸,官军只知道饱食终日,窝在营中赌博、酗酒、嫖娼、斗殴,人人松懈,全无一点防御的念头。皇祐年间,冀州刺史曾经上书《平燕议》,重提塞水、川防之策,建议在拒马河以南的地方开沟挖塘,种上密密麻麻的树林,藉以阻挡北地契丹人的马蹄。而今日,沟和塘大都夷为平地,有人种植上花花绿绿的萝卜白菜,那些树林则用来取暖、搭建窝棚,几乎被守边的士兵砍伐干净。现在,若契丹人发起进攻,可直指汴京——千百里间一马平川,已经无任何障碍物。最可怕的是宋兵的兵纪松弛,驿站飘起的肉香和营妓们软绵绵的歌声,此刻正变作亡宋的祭礼。沈文通讲着讲着,眼睛通红得怕人,他狠狠地骂道:“当今官吏,真是猪狗不如啊。一入秋冬,契丹人就忙着校猎演武,白日赛马、比箭,晚间练习击打火球、偷营摸寨。看我方,达官贵人们一个个只知道争权夺利,都是苟且偷安,搜刮民财以肥私,没有人想到国家危在旦夕!这哪里是朝廷的命官?他们是一群肉猪、肉狗,敌兵来时,只有送给人家一身的肉。 王安石想起到了几处官设的驿站,大小官僚口不言兵,驿站之中堆满了各种货物,尤其是入冬打来的狐皮,挂满墙壁,任人挑选,价钱便宜得人想都想不到。两人都摇不完的头,叹不完的气,为北地的安全扼腕不已。作别沈遘,王安石送给他一首诗,诗中唱“朱颜使者锦貂裘,笑语春风入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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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三揖别,互以唐人“不教胡马度阴山 句相勉。王安石在心中想了许久,打算亲手编一册《唐百家诗选》,示于世间,激荡人心,荡涤如今朝野上下弥漫日久的颓废之风尚。第二日天刚亮,随从中有人叩响王安石的房门,急切而低声喊道:“王大人,大事不好了!同路的契丹人都不见了!
王安石浑身猛地一抖,很快镇静下来,吩咐众人:“不要慌。立即去找!
说着,他安排好数人分几路去找,商定若找到后,以鸣镝为号。同时,他带了几个随从,亲自步入驿舍主持的屋舍,正从门缝中瞅见主持在床榻上搂抱着一个营妓,一阵刺耳的鼾声和刺鼻的尿骚味逼得他忙转身出去透了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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