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还是又醒了过来 被夜风和晨露沐浴着 醒来时 天空是灰蒙蒙的 只有一群破破烂烂的孩子在指着他笑。他听见有人说：“这人真是饿疯了 谁家的不去抢 竟敢抢李千万家的!李千万是何等了得的人?他家在京畿有几万亩良田 在汴京有数千家商铺 鼓楼夜市十家有三家是他家的摊位。算你命大 若赶上平日有护宅的院子遇见 先将你打死 再装了布袋 扔到汴河中喂鱼吃。这世道……”
他想闭上眼睛 浑身疼得难受。
许久 他感觉到有一群孩子在拍打什么；睁开眼时 见是他们围着一具城隍泥胎 正被他们狠狠地拳打脚踢。
他看见孩子们一个比一个有兴趣 比划着 高声怒斥着：“这个贼日的城隍 你平日在殿里耀武扬威 今日怎不耍威风了?我们把你偷出来 就是要好好数叨数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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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听听 天下的穷苦人有多少冤屈!”“不用对他说 只管打!打成一滩烂泥 便是煞了开封府的嚣张。他们有时间就给城隍烧香 求城隍保他们平安 独独不讲百姓家的困苦。打!打他个皮开肉绽!只有我们被人狠狠地打 我们也打他 让老城隍尝一尝被打的滋味儿。”
“狗日的城隍 你遇到初一、十五的日子 就被人抬着巡街 察看世道 可你竟是有眼无珠 白白地让我们一天天受着苦 受不尽的苦。你每天都有用不完的供 鸡鸭鱼肉 什锦点心 桔子苹果 尽你吃 馋得我们涎水流成河 流成湖 流成大江大海。你不该挨打吗?打!狠狠地打!我们受不完的苦难 无处伸冤 不打你这狗日的、贼日的、裱子养的、王八生的、驴肚子骡肚子牛肚子中走出来的城隍 我们该打谁!”
“城隍 城隍 瞎眼的城隍 你还是开封府的府城隍 你只管汴京城中大小官僚家的平安 却不管国家危在旦夕 不管百姓生长在水深火热中。你眼睁睁地看着哪里若是遭灾 官家便把招兵的绿旗插到哪里 造成百万大兵吃空国家 吃穷百姓。我们身强力壮不能当兵 不能保家卫家 只是那瘸腿的瞎眼的耳聋的人去当兵 害得我们日日游荡 有力却无处使用——我们要狠狠地打你这个窝囊城隍!”
“城隍 知道我们都是什么人吗?你别以为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我们中有大户人家的 有中户人家的 如今都变成了穷户!都是你不分是非 逼得天下人想造反怕你报应 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未有……我们兄弟中 有几位是官宦家出身 只因为我们的父亲嚷几句公道话 就被革除职务——你听 我们的父亲说 吏部闲了 事却归审官院及流内铨；户部闲了 事却归三司；礼部闲了 事却归礼仪院；刑部闲了 事却归审刑院；兵部闲了 事却归枢密院。这话不对吗?你言路闭塞 上下不通 到处是大官大贪 小官小贪 无官不贪 而百姓负担日益加重 苦不堪言 还不准人讲 不准人说——城隍 你日日都守着京师 享用香火 你的报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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