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极其低，夹着一丝淡淡的恐慌。赵顼懂得韩维的心意，知道他是鼓足了多少气力才说出的。他把韩维的双手紧紧抱住，捂在自己的胸前，顿了又顿。
赵顼赶到福宁殿的时候，赵曙正满脸泪水，静静地仰卧在床榻上，眼睛时睁时闭。曹皇太后已经退了出去，只有高太后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旁；她凝视着赵曙，鼻翼不时抽搐着，紧紧地绷着脸，强装出笑容。她在心里说：官家啊，您为何不理我?您以为我不懂得您的心思吗?我知道!您在心里边恨我，怨我，我从您的眼神中也多次看到您这种深深的隐衷——是我不许您亲近太多的嫔妃。您懂得我的苦心吗您?我的官家!咱们两个是青梅竹马，是仁宗夫妇做媒成的亲，我会害您吗?官家，我是为了您好啊。自前年五月初三的夜里，您正与陈才人在床榻上做好事，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任守忠着人学猫叫，惊吓得您日后许久许久不能行房事，多亏了刘御医和梁御医他们为您调教，才使您恢复了元气；有一日，您竟滥用了春药，一夜间与九个嫔妃共云雨，高喊着要遍撒龙种，待来年望江河翻腾。官家，您知道吗?那天，我一个躲在坤宁殿后的寝楼上痛哭了一个夜晚啊。果然，您伤了身子骨，动辄大汗淋漓，那分明是肾虚所致啊。太监们给您看春宫画，一个个避着我瞒着我偷着让您看那画上的云雨姿势。您，您还好得意!您哪里知道，这是坏了良心的太监们在害您!后来，我制止您，不让您再这样任性情放纵自个儿，您终究熬不住寂寞，又是偷吃春药偷窥春宫画，害的还是，您自己。治平二年，韩琦几个大臣为何一再奏请您，请求加强、提高颍王赵顼、岐王赵颢兄弟二人的地位，您知道为何吗?那都是我的意思。我怕您哪一天出了意外，国家会出祸乱而遭祸秧，更何况北海郡王赵允弼那里一直咄咄逼人，要兴师问罪！您以为您正年盛，这样做是他人太多心。而只有我知道，您心火虚旺，有多少次在我怀里竟断了呼吸啊，我的官家！我的官家，您，您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只是您不服输。就在前些天，刚过冬至，韩琦和宋庠他们再请早立皇太子，您还破口大骂，封了奏书。您身为官家，该有多失态啊。官家，我，我是真心爱您的。
她缓缓地念叨着“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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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曙抵挡不住高皇后的目光的审视，睁开了双眼，尽管他极不情愿地要面对这位自己童年就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儿；他眯着眼，接受了她的心意，在心里说：您去吧，滔滔，我的滔滔，孩子顼儿来了，我想多看他一眼。高皇后明白他的意思，也退了去，让赵顼走上前。在她临退去时，她忽然冲上前去，紧紧抱住赵曙，哽咽不止，侍候在旁的太监一再提醒，她才退去。她轻轻地喊了一句“十三，十月初三，是您的生日 ，捂着脸去了。
赵曙微微地笑了笑。她的背影让他感到无限亲切，无限温暖，他用目光一直把她送了很远很远。
赵顼问了几声父皇安好，他都没有听见；他多想再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春天!那个春天的早晨，也是在这个福宁殿前，他和滔滔学着过家家，一起做婚礼上的相拜，而且喊得格外响亮，引得仁宗和曹皇后望着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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