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见他不语，便低了声说：“皇兄，人称苏子瞻是个难得的人才，您千万莫因枝节而错待了他。若您误会了他，来日会遭微词的。”
赵煦说：“十一弟，您还小，不懂朝廷中的事情。若您长大了，就会慢慢明白这些道理的。苏学士心高气傲，总以为别人待他太薄。有一些事，朕也实在出于无奈呀。”
赵佶感觉到不妙，说：“皇兄，据说父皇曾将他留给您辅佐社稷，您万不要让他做了第二个蔡确!若是好样，来日便要承担罪名。”
赵煦说：“不会的。他只是请出外任，朕我留还留不住，哪里敢让他做蔡确?”
赵佶叹了一口气，说了句“那也便罢”，对墙上的图画也不再感兴趣。又呆了一会儿，就提出来告辞。临走时，他说：“皇兄，听说有个米芾，字写得出奇，不知何日能识一面?”
赵煦又咳嗽起来。
内侍们闻声便围了上来，一个个端着盆盆罐罐的，躬下腰，等候着赵煦吐下什么东西。这情景令赵佶作呕；他欲拂袖而去，再看赵煦眼神中充满期待，那意思是希望自己能留下，同他多呆一会儿。
于是，他便装作观赏图画，继续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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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煦把内待们轰走了。他转身对赵佶说：“身不由己。您看，本来我是无病的，却被他辈如此殷勤，以为我多娇嫩，总是这样让人讨厌!”
接着，他又问了东宫读书、平日起居等生活上的枝节，赵佶淡淡地做了回答。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又重复了许多往日的话题，便分散开。
赵煦走出内室，一直把他送到殿外，目送看他去了很远，才转回身。忽然，猛听得檐下什么声响，惊得他的小腹猛一阵紧缩、一阵疼痛。
定睛看时，却是瓦檐上掉下的冰琉璃棍儿，在地上摔成了粉碎。连日天寒，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檐上便积攒起一排排冰柱，若一把把匕首悬挂在那里，令人心寒。
台阶下的雪地上飞来几只鸟雀，宫人们正在玩套鸟雀的游戏，若抓住时，便又放飞，人发出一阵阵欢喜的叫声。
他望着他们，不知为何这样欢喜。猛地他感觉到手心冰凉，伸出来看时，见是一片鲜红的血！这才想起，是适才咳嗽时留下的，他恐怕人发觉，捂了嘴咳嗽，把血握在了手心。
他很快又握紧了拳头。
赵佶回到储邸时，天色已是黄昏。府中早有人拨亮灯盏，照得如晨起时，一片霞帔般绚丽充满空中。
他望着这亮若锦丽的光彩，心中泛起得意。几日前，他总觉得烛影扑朔迷离，闪得人眼花缭乱，作书画也不成。于是，他召来府中参军等人，详细询问如何能既去烛臭，又能令其明如白昼。人无意间对他讲起秦凤路盛产的明烛，他格外感兴趣，嘱人试做，众人却哑然失笑。原来，宗室所配物料，皆由统管配发。他便着人索来此明烛配法，又想着点子加上许多丹青颜料，才有了这烛盏分外明丽。
想起适才在皇兄殿中所观文同的纡竹，听到苏轼外放，他心中颇不得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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