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链虽然有点近乎于形式,但却是每天都要进行的一项必要程序,就像每天的清点人数一样,明知道你在笼子里插翅难飞,绑倒的死猪了,但还是要查一查,数一数的,不仅仅是图个心安,还有个责任心的问题。在这一点上,队长们是永远不嫌麻烦的。

每个筒道有十五个监号,每个监号差不多都有近十条链,这样挨门挨号一个个查下来,够忙活一阵子的了。由于是将镗链的家伙们全部开门放出,在筒道里逐一检查,这段时间自然是最惊险,也是最紧张的。为了预防随时可能发生的不测,值班队长们几乎倾巢出动,人人佩带警棍,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有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是:几年前,也是这个筒道,也是在查链,当值班队长低头查看其中一个家伙两边链的铆钉是否松动或脱落时,那个家伙突然弯下身子,一把搂住队长的脖子,用磨尖了头的牙刷柄猛力刺向队长的头部、胫部,虽然事态很快被平息,没有进一步恶化,但那个队长还是身受重伤,被送到附近医院紧急抢救去了。发生了这起袭警事件后,不仅在查链时增加了警力,还采取了多种预防措施,其中一条是,如果监号内不超过五条链,一次提出,超过五条,分两次提出,分两批检查。之所以如此,并不是担心人犯要逃跑,跑是路不掉的,就算是监号内外两层铁门天天为你开着,也不要动逃路的念头。据说除了门口这两道,还有五道铁门呢,除非你有七十二变的本领,变个飞蛾什么的,可惜你一变也不会,哪怕学会一变,也就不会被关在这儿了。

队长开门之前,所有镗链的家伙们都要提前做好两件事,一是将系在铁链中间的布条解下来藏好,二是在板儿沿上一字排开,挺直了身子坐好等候。九个镗链的家伙跨下板儿后,偌大的一块板儿上顿时显得空旷寂寞起来,我们像是被突然抽去了筋骨一样,刹那间不自在起来,就那样无依无靠无遮无拦隔三岔五地坐在上面,有一点不安,有一点别扭,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

小时候见过铁链,是拴狗用的那种,跟眼前见到的这些差不了多少,只是稍长一点。我们家的那条狗又凶又狠,见到生人汪汪直叫不说,一不小心还要做出往前扑一下的动作。为了避免狗性发作时咬伤别人,只好限制它的活动范围,用铁链把它拴了起来,这叫圈养吧?反正意思差不多。我记得那条狗凶是凶了点,但却从未给我家惹下什么麻烦,迷迷糊糊来到这儿后,愣不丁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铁链,当场就懵了,这不是用来拴狗的吗,怎么拴起人来了?慢慢知道了他们犯下的那些事,作下的那些孽,还真不是人干的,畜牲不如,用对付畜牲的这些玩意儿来对付他们,已经是高抬他们了。

在铁链中间系一根儿布条,或者系一根儿用布条搓成的细绳,可以将链声发出的噪音降低到最低限度。监号不大,活动空间也极其有限,除了那个水泥过道,就是一整块的板儿了,如果不采取限制措施,任凭铁链发出的噪音恣意扩散,人要不发疯才怪呢,何况是近十条呢?有了这根布条,走路时将布条提起,铁链虽然还会发出那么一丁点细碎的声响,但毕竟顺耳多了,不怎么瘆人了,这样镗链的家伙也受用多了,不过受用归受用,这块布条一定是不能让队长发现的,查链前一定要提前解下来藏好,因为在队长们眼中。这可不是一根儿普普通通的布条,谁又敢保证你不会用这根儿布条套在别人的脖子上?

我所以把这种本应该用来拴狗的玩意儿称为铁链,而不称之为铁锁链,是因为这种铁链上面是没有锁的。这种铁链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两端各有两个半圆形的铁环,将两边铁环像手铐一样往脚腕上一扣,用铆钉铆住就可以了,这实际上是惩戒和强制兼而有之的措施,尽量约束镗链者的行动,免得再生出什么乱子来。查链时除了每一个链扣都要仔细检查外,这两个铆钉是检查的重点,如果发现有稍稍松动和脱落的迹象,当场就会更换新的铁链或铆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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