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雷醒了。天麻麻亮时，他被出奇的安静惊醒了。
宿舍中太静了，静得让他心惊肉跳，懵懵醒来时，他觉得像是躺在清东陵的地下宫殿，爸爸指着中间的石座说，那就是慈禧太后躺过的地方。他一下醒透了，翻身抡臂左右开弓，两边被窝都是瘪瘪的，他激灵一下坐起来，在灰暗的亮光中，他的这半边炕上，只孤零零地躺着他一个人。
他知道坏事了。
昨晚，他接到了十三连战友的电话，S中的同学和X中学的同学因买饭加塞发生了矛盾，从指责到谩骂，从谩骂到动手，从一人到几人，从几人到多人。S中同学吃了亏，他们向全团各连队的同学发出呼救。高大雷是被通知的第一人，因为他的参与，将会达到S中同学的一呼百应。
他窜出宿舍。
在北京时他参加过武斗，这种群殴群斗的结果就像滚雪球一样，仗会越打越大，卷入的人会越来越多，很快就会形成两校全体同学全团范围内的全面对抗。
他沿着凸凹不平的土路向十三连奔去。
为了声援工人造反派，他参加过一次围剿保皇派的行动。那天他们包围了呼家楼地区的保皇派指挥部。上百名造反派手提大棒，冲进楼内，窗子闪着亮光纷纷砸落地下。楼里喊声、骂声、打砸声响成一片。高大雷和几十名红卫兵负责守候正门，他们个个面前堆放着砖头瓦块，只等保皇派露面，就给予迎头痛击。拼搏声从一楼响到二楼，又响到三楼，终于，五楼楼顶上出现了人影，一个两个，十几个，几十个磕磕绊绊、颤颤巍巍的人挤在楼顶一角。紧接着黑压压的木棒从楼顶的另一端升腾，直挑云际，造反派正一步步逼近死角。就在这时，高大雷看到了及其惨烈的一幕：被逼到死角的保皇派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喊，一个人影振臂高呼着纵身一跃，直挺挺地坠落下来。一声沉闷的震响，一股四溅的尘埃，一片惊恐的尖叫，战场上顿时死样的寂静。可能五秒，也可能十秒，楼顶的人群中猛地响起了一阵参差不齐的近乎歇斯底里的革命口号，然后一个黑影、又一个黑影，两个三个抱成的团团，从楼顶上飞落而下，没有人犹豫，没有人回头，一声接一声的“噗噗”声砸得所有人魂飞胆破。
高大雷的心颤抖了，那血肉横飞的场面、那声嘶力竭的呐喊，那胆战心惊的一跳和那沉闷撕咬的震动至今都令他不寒而栗，他不能不往最坏的地方想。
巴地嘎山还笼罩在浓雾之中，草甸子上漂浮着一层清纱，四周一片寂静。大雷听到“通通”的声响，连他自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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