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赵宝胜没吃饭，尽管高大雷劝了又劝，他闭着眼就是不吱声，连里的卫生员给他的止痛药，他连水一起吐了出来。
下午，他缩卷在炕上一动不动，满头满脸浸泡着汗水。高大雷第三次跑到连部，让仇永和派车立即送他到团部卫生院。仇永和午睡刚刚爬起来，他洗了把脸才慢慢吞吞地对高大雷说：“哪那么娇、娇气，宝胜我、我知道，那是个响、响当当的铁人。”
夜里，赵宝胜突然开始吐血。他紧紧握着高大雷的手，嘴角强咧着笑意，一声比一声努力地从嗓子眼挤着同一句话：“我没事儿，我没事儿。大雷，回去要是见了李老师，告诉她，就说我说话算话，一定娶她。”突然，他瞪起双眼，从紧咬的嘴里冒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当大轮热特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突突”，连蹦带跳窜到团部卫生院的时候，一嘴黑血、一脸扭曲的赵宝胜再没睁开过眼。跪在车厢里的高大雷紧紧地搂着他，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塑。当一大帮医生护士强把他们分开的一刹那，高大雷突然抬手砸在热特的后挡风玻璃上，随着“哗啦啦”一声撕心裂肺的炸响，他冲着诚惶诚恐的司机大声喊道：“不许走，听见没有？……不能把宝胜一人留在这儿，得把他拉回去，把他拉回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声却惊爆如雷：“宝胜，我对不起你……”
赵宝胜死了。卫生院大夫说，他死于肝脏破裂。
两个小时后，高大雷被请进了保卫股。请他的是保卫股主持工作的副股长王小兵和二十一连连长仇永和。
几个月没见，王小兵还真是变了，身材似乎粗实了一些。外衣还是不经意地披着在肩上，显出几许成熟和老练。他嘴里歪叼着一支烟卷，轻烟从那里冒出来，萦绕在他的右眼眶周围，使他不得不偏着头，将右眼眯起来。仇永和把高大雷让进屋里时王小兵知道。但他并不急于抬头，而是趴在桌上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直到烟卷的烟灰掉在了本子上，他才一边吹烟灰，一边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呦，大雷，什么时候进来的？尽瞎忙了，这么大人进来我楞没听见。”
高大雷还没有从赵宝胜的事情中清醒，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现在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他有些愣愣的。
“最近挺好的吧？老想下去看看你。一直没功夫，坐吧，坐吧。”
高大雷实在没有聊天的情绪，他站在原地没动说：“快点，宝胜那边离不开人。”
“离不开人？”王小兵奇怪地看看仇永和问：“人不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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