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站在轮回玉璧面前 看着里面的女孩形销骨立 深深叹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天仙堕凡尘。173

“锦书姐 你果然在这儿。”燕来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一入我的耳膜 我迅速一挥手 玉璧变成一片碧绿 毫无瑕疵。

“不用隐藏了 我都看见了 玉璧里的人是君莫舞对不对?”

我皱眉 “谁告诉你的?”

“司空尊者啊 我特意去昆仑山顶收集六月雪 再加上那里的沙棠、薜荔、玉果酿造出果子酒贿赂他 他怎么抵挡得住。”

我笑笑 摇摇头 “你这个小鬼灵精 下这么大功夫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君莫舞啊 听说她自愿放弃进入六重天的机会 就为了和凡尘的一个男人生生世世。”

我挠挠额头 燕来这个小鬼真是难缠 “你这不已经知道了吗?”

燕来摇着我的手臂 嘟嘴道:“人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嘛 锦书姐 你给我讲讲嘛 我发誓 你告诉了我 我绝不告诉别人。”

“信你的话 我就是白痴。”我笑着捏她的鼻子。

“哎呀 人家很快也要下凡去历劫呀 你就当给我个借鉴 让我顺利飞升嘛 万一我也像莫舞姐那样回不来 怎么办?”

我叹道:“这你尽管放心 你肯定能回来 因为你不会罗刹结。”

若干年前……

一场仙魔大战后 我和莫舞从一位魔女身边捡到一本书 翻了一下 书里记载各种法术和咒语 “这种东西应该都烧掉。”我手指一捻 火苗起来 拿书烧时 莫舞夺过来 说道:“看都不看就烧掉 未免太武断了。”

“知道你喜欢新奇的玩意儿 可这是魔族的东西 沾不得。”

莫舞笑道:“沾得沾不得得看看才能决定 这本书先让我看看好不好 明天就给你 你是烧掉还是撕了都随你。”

看着莫舞讨好的笑容 我叹道:“总有一天 你这个好奇心会害死你。”

“谢谢了 锦书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如今回想那一幕 我都禁不住想 命运真的是早已注定好的吗?如果我坚持不让莫舞看那本书 莫舞的命运会不会是另一番样子呢。

我和莫舞一起下凡历劫 我化名慕绮罗 成了鲁国郡主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莫舞因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殉情震动朝堂 皇上下令追封莫舞的父亲君成焕为异姓王 莫舞也成为郡主 化名冷西。

冷西六岁时被接到王宫 当时鲁国国王也就是我的爷爷亲口下令 冷西的一切吃穿用度均按照郡主待遇 和我一起学琴棋书画 上礼仪课 不仅如此 许是父亲是武将的缘故 冷西很小对骑马射箭就很有兴趣 而爷爷尚武 对冷西便多了一份偏爱。卫白是丞相的孙子 因为聪慧敏捷 颇得爷爷赏识 出入王宫更是家常便饭。从他第一眼见到冷西的时候起 他就问冷西:“你长大后 做我的娘子 好不好?”

当时爷爷大笑 对身边的丞相说:“卫丞相 你家孙子慧眼识人 不错不错。”

丞相尴尬地说:“皇上见笑了 这小子见到每个陌生女孩都这么说。”

爷爷又是一阵大笑 “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你这小孙子才七岁就已经到处留情了 胜过你我当年呐。”

当时丞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据说卫白因为这样被罚禁足一个月 不过仅仅十天之后 他又在王宫里晃悠了。普天之下 没人能降得住卫白。丞相府不能 皇宫也不能。卫白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却又颇得爷爷的喜欢 特意钦点他和众王子王孙一块上学 宫女、太监、禁卫军见到他都躲着走 要不然白白被他捉弄。173

唯一让卫白忌惮的就是擎苍 他轻浮 擎苍稳重 他顽劣 擎苍认真 他睥睨一切 擎苍看重一切。每次卫白大闹学堂捉弄先生时 慕千帆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是闹得太过分了 他一声令下 擎苍就会扛起卫白 把他扔到门外面去。他是爷爷的红人 可擎苍眼里 只有我哥哥。

慕千帆也就是我的哥哥 自幼被我爹爹训导得喜怒不形于色 这是作为一个国君应有的素质。父亲是嫡长子 千帆哥哥是父亲的长子 总有一天 他会成为鲁国的王 他的身份造就了他的孤独 他的孤独让他分外珍惜卫白的友情 只有卫白既不会害怕他也不会孤立他 只有卫白既不会刻意讨好他也不会耍心机陷害他。

擎苍是哥哥的侍卫长 从我有记忆起 他已经在哥哥身边了 白天伴在哥哥左右 晚上刻苦练功 哥哥练武只为强身 他练武则为保护哥哥。哥哥下的令他会不折不扣地完成 甚至不分玩笑话和真心话。他和哥哥被我戏称黑脸双煞 当然也只有我敢这么说 只有我敢把擎苍和哥哥相提并论。

冷西和擎苍最要好 这让卫白颇为妒忌 可事实上千帆更妒忌卫白和冷西。他发现 卫白永远有办法让冷西笑 随便一句话 一个动作 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冷西大笑。他总有借口赖在冷西身边 甚至厚脸皮地让冷西教他骑马打猎。

在爷爷的寿宴上 冷西一身红衣一曲飞仙旋舞惊艳王族 而为她伴奏的正是不学无术却琴箫一绝的卫白。当时爷爷对身边的丞相说道:“这两个孩子郎才女貌 你看结个亲家如何?”

卫丞相几句谦卑推诿之词敷衍而过。

在我和冷西十二岁那一年 爷爷病故 父亲登基做了鲁国的王 也在那一年 卫白大病一场 先是浑浑噩噩昏睡三个月 后来又失语三个月 足足半年 冷西细细研读手头所有医书 直到卫白出现她的面前 还像往常那样弹她的额头道:“傻丫头 半年不见 你怎么变这么丑了?”冷西抱住他嚎啕大哭。这是冷西入宫以后唯一一次失态。

很快 王宫里又热闹起来 我们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们的友谊 我们的岁月。

三年后 热孝除身 太子千帆大婚 我、擎苍、卫白被冷西叫去 说要送太子一份大婚贺礼 让我们出出主意 送什么。

“我哥他什么都不缺 你随便送上些小玩意 意思意思得了 反正他也不会介意。”我把弄着手里的玉镯无所谓地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 你是他亲妹妹 我这些年受他的照顾 感激只放在心里是不够的 卫白 你点子最多 说说吧。”

“这还不简单 把你自己送给他 他肯定高兴。”

“滚!狗嘴吐不出象牙。”冷西把茶杯随手丢过去。

卫白接住 笑嘻嘻地说:“开个玩笑嘛 下面说正经的 太子什么都不缺 你送什么就是个诚意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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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你最喜欢的最舍不得的送给他好了 太子感受到你的诚意肯定会大受感动。”

“嗯 是个好主意。”冷西走到卫白旁边 勒住他 阴险地说:“我最喜欢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 把你送给他好不好啊?”

卫白憋红了脸 “你都这么说了 我为你牺牲也没问题啊 就是担心太子他不好这口。”

话一说 连擎苍都笑了。冷西放开卫白 恨恨地说:“诚心捣乱。”

“擎苍 你说说看 你跟随我哥最久 我哥喜欢什么 你最知道啊。”

冷西充满期待地看向擎苍 擎苍立刻局促起来 干咳几声 我拿手肘撞了一下他 “在我们面前你拘束什么啊。”

“其实 太子很喜欢郡主当年的‘飞天旋舞’ 如果郡主能专为太子舞一曲 我相信他会非常高兴的。而且太子也会谈古琴 他亲自弹琴也会更高兴的。”

我打趣道:“好浪漫啊 月圆之夜 天下飞仙 美女俊男 冷西 这个主意不错。”然后看了一眼擎苍 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脑子啊 总叫你呆瓜 冤枉你了。”

冷西却拒绝了 “这个就算了吧。”

冷西有些高深莫测 她谦卑安静的笑容让我困惑 那不是我熟悉的冷西。我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只知道在某一刻目光扫到她 她的表情已经变了 不像那个扬鞭策马豪气潇洒的冷西了 反倒更像她的名字 让人觉得莫名地冷。

最终冷西连夜亲手赶制了一幅屏风送给哥哥 画的是《宫词》的画面 诗文也题写在上面 “玉楼天半起笙歌 风送宫嫔笑语和。月殿影开闻夜漏 水晶帘卷近秋河。”据说哥哥看了非常满意。

嫂嫂看起来乖巧温顺 每天随哥哥来给父王、母后来请安也显得琴瑟相和 她和我一样大 却比我更稳重 更懂事。我赞她温柔贤慧 她微微一笑:“温柔了才适合这个王宫。”

我告诉冷西嫂嫂的事 冷西只是懒懒地把丝线浸泡在花水里 然后笑问我:“绮罗 你喜欢什么花的香味?”

“嗯 百合花。”

“那种花香味太淡了 再选一种。”

“栀子花。”

“郁李 去到院子里收集一些落掉的栀子花来。”郁李答应着出了沉夕宫。

“为什么要用落掉的花?”

“花败无人赏 拿来做花水也无妨;开的正盛的花摘掉岂不可惜 还会惹人口舌。”

“你也太小心了 ”我趴在椅背上 说道:“堂堂郡主摘几朵花谁敢说话 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

冷西不搭腔 只是专心看一根根丝线是否被侵染透 我笑道:“你有多久没骑马了 现在摆弄起丝线绸缎来 你倒是也很上手 天下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下棋呀。”冷西轻巧地答道 “连卫白都能赢我。”

“对了 卫白呢?”我好奇 “他好几天不来了 忙什么呢?”

“听他的跟班小陆子说 他迷上了从闵国来的巫女。”

“巫女?”我皱眉 “什么样的巫女?那你怎么还坐得住?”

冷西笑道:“我为什么坐不住?”

“卫白以前不是喜欢你吗?他现在移情别恋了 你不生气啊?”

冷西惊讶地说:“你听谁说他喜欢我?”

“你们两个不是最要好吗 这谁都看得出来啊。”

“要好归要好 我也不讨厌他 但没有男女之情 他也不喜欢我啊。”

“谁说的 ”我愤愤不平道 “每次有什么好玩的事 他从来只找你不找我啊。”

“那只能说明我们要好啊 再说你见哪个男子会对喜欢的女子说‘你怎么越来越丑了’‘你怎么越长越歪了’?”

我努努嘴 “我还以为这是他挑逗你的特殊语言。”

冷西叹气道 “没有女子会喜欢这样的挑逗 再说卫白对这种事可谓是老手了 应该去过不少青楼妓院吧。”

“怎么会?”我惊讶得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大概也就你不知道吧。他那一身的脂粉香从来不遮掩 也就你不从往那方面想 连你的宫女都知道吧。”

我看了看身边的腊梅 腊梅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知道就这样任他到处去混?”我觉得不可思议。

冷西笑道 “卫白你又不是不知道 谁管的了他。不过我是觉得他风流得有点早 才16岁 对身体不好。每次他来 我都尽量给他喝一些补身体的药茶 这算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我愣愣地说道:“不行 今天听到的新闻有点多 我回去消化消化。”

腊梅扶我起身 正碰上擎苍进来 后面跟着一个太监 端着东西。“那是什么?”我好奇。

“西域进贡来葡萄酒和夜光杯 皇上赏赐给太子 太子知道你不喜饮酒 只是这杯子甚是雅致 透着绿光 想着你肯定喜欢 就给你送过来了。”擎苍对着冷西说道。

“喂 擎苍 你没听见我说话是不是?”我生气大喊。

擎苍不等冷西回答 就冲我们两个颔一颔首 匆匆走了 不理我的痛骂。

冷西看着我 直皱眉头 “绮罗 别招惹擎苍吧。”

“明明是他故意不理我的 我是堂堂公主 他只是一个侍卫 你看他刚才什么态度。”

“绮罗 你真的不知道?”冷西把手探向我的左胸。

我害羞地一躲 “你干什么?”

冷西摇摇头 说道 “这样也好 这样最好。”

“什么也好 什么最好 ”我困惑不解。

“我说最好让太后把你嫁的远远的 省得老来这里烦我。”冷西开着玩笑。

我做了个鬼脸 “我才不要嫁 父王赏赐了我哥 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 我去看看。”

在出沉夕宫那一刹那 我听到了冷西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不知道为什么 我没有回头 心里却感到一种什么事情快要来临的害怕。

卫白隔天去找冷西 我听到消息 赶紧去求证 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居然还给我去妓院 真是反了他了。我赶去的时候 发现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围在卫白身边 都没看见我。还是腊梅通报一声 大家才作鸟兽散。

“刚才讲的什么让那些人都围着你?”我只是开个话头。谁知卫白一发不可收拾 一直在讲他认识的这个巫女如何神奇 测得准每个人的过去未来。

我一开始还不想 但越听越入迷 最后求着卫白无论如何见巫女一面。

卫白说道:“我倒不是不想让你见 可是你怎么出宫啊?”

“让那巫女进王宫来呀。”我想当然。

“不行 不行 ”卫白连连摆手 “她进不了皇宫 西域使节来了京城 无论皇宫还是京城检查都很严格 进不来。”

我摇着冷西的胳膊 “怎么办啊 我特别想见见这个巫女 特别想见。”

冷西苦笑:“你跟我这装可怜也没用啊。”

卫白摸着下巴 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说啊 快说。”我两眼冒光。

“去求你哥。”

我泄气道:“求他没用。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让陌生人入宫的。”

卫白指了指冷西 “你求没用 她求有用。”

冷西皱眉 我却恍然 “我哥对你……”我看着冷西。

“你想干什么?”冷西凑近卫白 逼问他 “你想让我老死在这个鲁国王宫里吗?”

卫白笑道:“在哪老死不是老死 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吗?他现在不提 是不到时候 如果让他知道你的心思 只会让你更喘不过气来。”

我困惑地说:“你们到底说的什么 我怎么一点也不懂啊。”

两人同时看向我 卫白笑着摸摸我的头:“你真是好福气啊。”

冷西却叹道:“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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