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脸书生朝着掌柜的盈盈一笑,本来算是一个柔媚到家的表情,无奈出现在这么一副尊容上,也实在怪异的很。掌柜八风不动的脸抽搐了一下,到底还是维持着彬彬有礼的面皮与之对视。片刻后书生嘤咛一声,满面娇羞的以令人望尘莫及的速度窜上了楼:

“讨厌啦……怎么能这么盯着人家看呢,掌柜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啦,不明白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掌柜的:“……”

围观众人:“……”

本来热闹的大堂瞬间寂静了下去,喝酒划拳的客人们均炯炯有神的看向掌柜,目光中热情洋溢着对八卦的渴望。

掌柜的悲伤的想,如果不是自己认识这个精神病已有二十几年,在漫长的精神折磨中练成了一副雷打不动的强悍抗压能力,他一定会举起板凳朝这位的脑袋抡下去,没准这样还能让某人的脑子正常一点。但现在,他只是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转过头,默默扶住脑袋,冲大堂里的客人们微笑:

“刚才那位是我一位故交的儿子,可怜他没爹没娘的,有时就会到我这儿住一阵子。他自小受了点刺激,这……唉,也不能不管呐……”

客人们纷纷向掌柜的表示同情,这年头谁没几个不靠谱的亲戚故旧呢。然后,以比方才更加十倍的热情投向了新的讨论,掌柜的这些年来委实颇神秘,“故旧”的身份便成了疑点,焉知这又不是个红颜知己呢?

大伙儿走南闯北,本都算是粗中有细的人,但此时几杯黄汤下肚,编故事的兴致大发,大伙儿唾沫横飞,不过一个时辰,掌柜的爱上他人妇,最后却甘做嫁衣裳的传奇故事精彩出炉,传遍整个大堂。故事的主角自个儿在堂前记账本,他耳力过人,一字不落全听个清清楚楚,此时只想揣着算盘上楼,将罪魁祸首抽个满脸桃花开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等到客人们喝的差不多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爬进房。掌柜才站了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从这种角度能看出他颇为清癯,几乎算得上文弱,一袭青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倒显出一股弱不胜衣的感觉。

但他动作倒是敏捷的很,此时快步穿过客栈的回廊,掀开帘子进了最里面的一处。那儿有个房间,门是沉重的檀香木,没有上漆,只是沉甸甸的底色,看上去也是有些年头了。他举手敲门,片刻后门打开一条缝,半张麻脸探了出来,朝他嘿嘿一笑,看上去颇有些猥琐:

“掌柜的来啦,天王盖地虎后面该是什么?”

掌柜脸上写满了惨不忍睹,咬牙道:

“宝塔镇河妖……"

“不不不,小伙子你怎么这么没创意呢,分明是地虎咬天王啊。”

“……姓葛的你有完没完!”

麻脸书生满不在乎道:

“啧,我就说你们没情趣……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找一点生活的乐趣,直活成了一副苦瓜样。这样可不行啊,你非得像云老妈子一样未老先衰不可。”此时他换了一件绣满云纹的红袍,那艳丽殊绝的颜色本该极不衬那张麻脸,但却生生给他穿出了诡异的协调感。

掌柜磨了磨牙,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性都耗在了这位倒霉催的仁兄和他兄弟身上。不再理会对方的啰嗦,他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准备给自己倒盏茶喝。手还没扶稳茶壶,麻脸书生就将自个儿阴魂不散的爪子伸过来,捏住他手腕上下挠了挠,片刻后脸色竟缓缓变了,缩回手,颇为沉重地盯了掌柜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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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巴掌将爪子拍飞,掌柜神色不变的将自己的杯子斟满饮下。麻脸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入口之前先闻了闻,脸上出现了几丝罕见的犹豫之色,半晌低声道:

“这茶性凉,和宁,你现在身子虚的很,原不该喝的。”

掌柜……或者说和宁轻轻笑了笑,本是清淡和秀的长相,这么一笑,竟是带出了几分落拓潇洒的味道,虽是没有多英俊,但却有种别样勾人的味道在里面,叫人移不开眼睛:

“算了吧,我到底还有十年的寿数,何况寒毒……我喝不喝凉茶本也没什么两样。倒是你,你来总是有个缘由的。别磨蹭了,说吧。”

麻脸叹了口气,独自到妆台前找出一个翡翠的小盒。拧开盒盖,里面雪白的绸缎上是颗火红的珍珠,此时再房间幽暗的火光下仿佛是要烧起来,灼目的很。他将小盒拿到掌柜手心里,合上盖子,自己又返到妆台前坐下,开始在脸上涂抹些什么:

“说起来有几件事。第一件便是这个火珠,我这次出去,也算是巧合,找到了这个……也没什么大用,天人五衰,已经挡不住了,但总算能让你舒服些。收下吧,毕竟……是我哥造的孽,你不收下,我也不安心。”

“第二件是云老妈子的,他和阿醉两个坐镇中央,向来也少往咱们这儿传消息,前不久却往我这儿派了不少人,都是些孩子。往常这么做,总会让我心里有个数。这次他往我这儿塞人也没留个信,只让我自己看着办。”

“啧,这可就麻烦得很……那些孩子都没入门,怕是刚选进来就送到了北疆,我看了下,根骨也都不错,最好的一个差不多都能和你我相比了,算是个奇才,这个年纪按理是不该到我这儿的。你说他这是什么个意思?”

和宁靠在椅子上,细瘦的手指一下一下缓缓摩挲着茶杯,眉心不自觉微微蹙了起来。他也没搭话,但显而易见正在想着什么,抬眼示意麻脸继续讲下去。

“最后一件事是我自己的,”麻脸停顿片刻,将什么东西倒在自己脸上,缓缓从脖子那儿撕下了一块干巴巴的皮,转身走到了和宁身旁,让他看自己的脸。这是一张堪称无与伦比美丽的脸,眉梢凌厉,眼角上挑,不抹胭脂却也是艳丽无匹。左腮有一颗泪珠般的印记,此时正闪闪发光。和宁不觉直起了身,伸出手在那颗印记上抚摸了一下,喃喃道:

“这是……疯婆子,这是真要出事了啊……”

“嗯,”葛瑶应道:“云妈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我就来和你交个底,你也有个准备。咱们等着吧,五年之内,也不知道要换多少血,死多少人,一切都看天命。师傅他们死的干净,咱们不搏一把,怕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丑时,葛瑶独自在房间里枯坐。大约是太久没有见到和宁,晚上聊的迟,最后便是便是夜不成寐。故人们的音容笑貌纷纷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算来也是二十多年,她独自站在北疆广袤的大地上,无依无靠,能信任的也只有自己。

北疆的风刀霜剑,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她扛着这些长大。最困难的时候前面敌方爬上了城墙,后方所谓的监军还在想法设法着架空她。她都咬牙熬着,熬出了一身铜皮铁骨,痞气十足,仍旧明艳的皮囊下是一颗千疮百孔的灵魂。

就这样过了这些年,她有时认为自己早已不再去惦记那些脆弱的曾经。但午夜梦回,萦绕的却仍是那些抹不掉的过往:自己驰骋草原,无忧无虑的童年;曾经开朗大笑,粗鲁地揉她脑袋的兄长;看似严苛,实则娇惯着她的师傅;以及那个总是一身白衣,絮絮叨叨教训着她的少年……

她常常想,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彻底离开的?是草原上铺天盖地的大火与逝去的父母,是师傅最后一次走向战场之前的绝望不甘,还是……最开始时一切便早已注定,人们所能做的就是在甘甜苦涩的回味中度过余生?

她想,最后一样总是她自己放弃的,她不声不响地上书请求驻扎北疆。离开前的晚上,当年的白衣少年终于伸出了手,那样骄傲的人跪下,请求自己的留下。但她推开了自己仅剩的所有,走向北疆的草原与落日。她甚至不敢去回首,她怕自己泪流满面,她怕自己在最后改了主意,于是她那样残忍静默的离去,将少年留在了那座孤城。从此便是天涯相隔,二十年不见。当年音容,如今还剩几何?

葛瑶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她有些不舒服。随手抹了把脸,戴上一张面皮,松松挽了头发,扯件外衣裹上便走出客栈。门口拴着一匹看上去实在不健康的杂毛马,她摸了摸马头,马也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于是她翻身坐了上去,朝城门的方向驰去。

杂毛马虽是尊容不佳,速度却实在叫人肃然起敬。葛瑶到城门时太阳刚升起来,映在古旧的城墙上沧桑斑驳,带着历史厚重的壮观。城墙下站着一个青衫青年,眉目温和,微微朝着她笑。于是她也笑了,大声道:

“你怎么来了,我还认为你这辈子都准备缩在客栈里不动了!”

“这不是不放心你的脑子么……疯婆子,这个时候,陪着你我总归放心些。”

寅时,烈阳客栈。

向来早起的掌柜这个时候都没个影,店小二实在撑不住,上楼去擂掌柜的门。半天没反应,他便老实不客气的一脚踹开房门。只见屋内干净整齐的很,掌柜临走前把该带的东西都拾缀了个遍,只有一张白绫被压在了桌上,上面简单写了几个字:

“值钱的都带走了,你别再费心找。后几个月盈利算你的,帮我看店。”

“掌柜的啊,你赔我精神损失费!我还未满二十啊啊啊啊……”

于是大清早,客人们无一不听到了分贝极高的鬼哭狼嚎,连绵不绝长久不息,体现了店小二做一个专业哭丧者的潜能。鉴于口齿不清而掌柜二字反复出现,其凄惨让刘大差一点冲上去来送掌柜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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