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时分 太阳的光辉提前离开了地球表面 天边已染上深蓝的颜色。学校的学生们大多已离开教室。无人的顶楼有阵阵寒风吹过 呼呼的带来远处操场上挥洒热血的年轻声音。不久 忽近忽远的风声中出现了一抹清晰的脚步声 啪嗒 啪嗒 似是时针转动的音乐。
随着金属发出的特有声响 一位戴着金框眼镜的少年打开了顶楼的大门 傍晚的寒风卷起他衣角的下摆 隐约可以瞧见他腹部青紫的於痕。
少年慢慢的踱到楼顶边缘 瞳孔下移 无神的视线俯视着校园的全景。忽的 他微微的张开了嘴唇 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他竟不知道 原来从这里看去 还能够望见篮球场上不知疲倦的同辈们的身姿。那里有少年所期待的血脉喷张的热情 所向往的相互依靠的友情。
但很快 他便抿紧了唇。他也不知道 在这里往下看 也能瞧见巷道里阻拦学生回家脚步的身影。那群黑影中有个刺眼的存在 乱糟糟的黄色毛发 少年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他伸手抚了抚腰腹部的伤口 本就无神的双眸顿时越发暗淡了。
“来自杀的？”
不知何时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清冷的音色。
少年后背一僵 赶忙往前跑了几步 想也没想的便踏到了栏杆上面 瞪大了眼睛看向背后诡异的存在。
“别 别过来！”少年用余光扫了一下栏杆底下的风景 双脚止不住的颤抖开来。然而他仍是大声对着来人怒吼道 “别过来 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可能是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 来人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慌张。那人一边连忙后退了好些步 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危险 一边努力用温和的声音劝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路过这里 听到这里有动静才上来看看的 我没有恶意 你别害怕。”
来人眼神诚恳 听起来就是那么回事。少年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仍是不敢放心 他稍稍把脚步往前移了一些 却没有直接从栏杆上下来。
“你退后！退后！”如此威吓了一番后 来人迅速缩到了角落。少年大口喘着粗气 恶狠狠的瞪着来人。
那人摊开两手 乖乖的贴在了墙角 担心着少年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他前倾了身子柔声问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有问题的话就找老......啊！”忽然他又尴尬的抓了抓脑袋 “呵呵 抱歉 有烦恼的话果然年龄相近的人比较谈得来吧 如果可以的话 我或许可以当当你的听众。”
少年有一瞬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他很快又歇斯底里起来 “少罗嗦 你根本不会懂我的苦恼！”
“如果我不懂那是因为你没说吧 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蛔虫。”那人嘟囔着嘴 小声嘀咕着什么。
少年却是听到了。他愣了半秒 正打算张口破骂之时 耳朵里却飘进了一缕惨叫的余音。
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黄毛的男子正在对一个矮小的少年拳打脚踢。他知道 快要轮到自己了。
来人好奇的朝着少年的视线看去 但是以他的地理位置 根本无法分享少年眼里的场景。
而那一边 少年脑海中有灵光扫过 他很快将视线重又投到了不合时机出现的人儿身上 气急败坏的骂道 “你！给我一万块钱 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哈？！”来人惊讶的上扬了音调 像是没从这突然的事件发展中缓过神来。
“叫什么！快点给我！现在！立刻！马上！”少年愈发暴躁了。
来人简直瑟缩的要和墙角融为一体 “不 不可能的 我没有那么多钱 再说 我现在身上也没带什么钱。”
受不了那人的唧唧歪歪 少年大大叹了口气 本来 以他这种书生模样也确实不是耍狠的材料。为了增强说服力 他闷声道 “现在有人在路上堵着 那群人不让我回家 每天都向我勒索钱财 不给的话就打我 昨天竟然要一万块钱 说是今天不带给他们就别想活着回去。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啊！为了让他们别缠着我 我一再的向父母要钱 爸妈已经怀疑了！但是 他们的欲望根本无穷无尽！我！我！”少年握紧了拳头 怨恨的眼里却流出了胆怯的气息 “就算死了也不想被他们打死啊！”
来人静静的听着 煞有其事的摸了摸下巴 “所以你就走投无路跑到这里来自杀了？在他们面前跳楼死打算让他们晚上做做噩梦？”
这家伙真的有在听他的话吗？少年耐心消磨殆尽 他瞬间扭曲了表情 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道 “啊 不过 既然你好巧不巧的偏要在我面前出现 那你就别怪我 快把一万块给我啊。”
“啊啊。这样子啊。”来人直起身来 他懒懒的抹了一把脸 一张美丽到叫人背后发凉的脸庞从修长的指尖中显露出来。微弱的夜色映照在那人身上 明明是消瘦的身材却给人超乎寻常的压迫感。少年被这意料之外的画面震住 闭了嘴巴呆站在栏杆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 来人已在少年右侧站定。离得如此近少年才发现 那人的眼睛竟然那么蓝 像是宝石一般 漂亮的可怕。
他 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美丽的人。
“喂 你说的勒索犯就是在那里打人的一伙吗？”那人冷漠的看着巷道里血腥的场面——矮小的少年抱紧了身体缩成一团 在他身上施加暴力的男生们却不知轻重的继续加大马力 其中的黄毛男子极其张狂的大笑着 眼睛里满是病态的愉悦。忽然 黄毛咧开了嘴 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快乐的叫嚷着 他在地上找了两根断掉的树枝 从地上捻起一只蠕动着的毛毛虫 和黄毛一起的人们马上懂得了什么 配合的掰开了矮小少年的嘴巴......
“呐 你准备什么时候死？”蓝色的眼珠直直的转向少年 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两腿发软的少年身体更加颤抖了 “我等的不耐烦了。”
少年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奇怪的人竟然会对他说这种话。
原本 少年到这里来并不是想寻死 他不过是拿不出钱回不了家 打算来顶楼透口气 能躲一时是一时罢了。在那人出现后 也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冲动的举动。可是 现在 为什么有一种不得不死的感觉？
这突然出现的诡异人物似乎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 “搞什么 原来你不想死啊。”
“我 我。”少年结结巴巴的 方才索要钱财的气势完全不再。
那人厌恶的斜了他一眼 “真讨厌啊你 一会儿死一会儿不死的。我今天原本吃饱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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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你这儿打算欣赏一下余兴节目。结果稍微和你玩了一下你就给我得寸进尺。说什么就算死也不想被他们打死？不就是怕疼怕打吗？要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话 眼睛一闭就什么都结束了。结果往底下一看 脚却先软了。见我如此退让 你倒是向我勒索起来了。只要自己能活着 把痛苦转嫁到我身上也无所谓。哼 欺软怕硬的家伙。真没意思。”少年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那人 尽管肚子里积满了许多想反驳的话 嘴里却蹦不出一个字来。
那人冷冷的斜了少年一眼 视线随即飘到了远处篮球场上 他淡淡道 “呐。那些在篮球场上还没有回家的人是你的朋友吧。啊 曾经的朋友。你即使努力学习 成绩也始终叫人失望。喜欢篮球却总是失败 拖了大家的后腿 你自己也知道吧 大家不过是给你点面子 不当面说你罢了 谁知道在背后是什么样子的呢？向往吧 期待吧？但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好。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 被学校里的混混给盯上了 被他们给勒索 不管给多少次钱他们也只会越来越过分 简直就和疯子一样。可是 没有办法 谁让自己被盯上了呢？给钱吧 可是已经向爸妈要过许多次钱了 爸妈已经防着自己了。那么 就偷吧。偷了的钱全都交给那群混混们 那样的话就可以放过自己了吧。可谁知道 他们竟会变本加厉......”
少年终于难以忍受 他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住口！住口！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偷爸妈的钱的 可是那群混蛋不放过我！为什么 为什么今天是我站在这里！该死的明明是那群人渣啊！那群祸害社会的蛀虫！”
“喂。”那人平静的打断少年激动的发言 蓝色的瞳孔直要射穿少年的内心深处 “你知道你说的人渣为什么会盯上你吗？”
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少年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正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因为 你们是同类啊。”
“......！！”
“因为你们 都是蛀虫啊。”
“......不 不是的。”简直是反射性的 少年喃喃念着 像是要去强调什么 但无论是他写满恐惧之色的双眸还是他发抖的声音 一切都显得那么没有说服力。
那人淡漠的瞧了眼少年失神的反应 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 “喂 说了那么多话 我好像有点饿了。”
可怜的少年沉浸在自己痛苦的世界里 并未注意到那人由深蓝逐渐转红的双眸。
“反正也要死的 血还是不要浪费了吧。”那人更近一步 转瞬红色的瞳孔已捕捉住少年颤抖的身体 粉嫩的唇畔轻启 似是要亲吻一般朝少年的脖颈间凑近。
直到尖利的獠牙要刺进他动脉的那一刻 少年忽然激动的颤抖了一下身子 他后退了一步 用尽了全身力量大声叫到 “不是那样的！！！”
话音刚落 少年猛吸了一口凉气。脚下 怎么踏不到石板了？那个让人恼火的人 怎么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的身体 怎么不受控制了？
“啊！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伴随而来的是令灵魂震颤的沉闷声响 那是血肉重击到地面所引发的共鸣 是骨骼破碎发出的哀叫。但很快 一阵风吹过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篮球场上欢呼的声音传来 似乎是谁进了关键的一球。巷道里哀戚的哭声阵阵 只留下矮小少年蜷缩着身子 一个劲的在地上狠狠|干呕着。方才还兴致勃勃的黄毛一伙 炫耀般甩了甩手上的纸币 大摇大摆的绕过了街角。
“啊 好无聊啊。”
红色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兴趣 透蓝的眼眸重又覆盖上阴影。那人将两手插进口袋 无趣的转过身子 连叹气都懒得的 优雅的朝着阴暗处走去。
等等 背后突兀响起的是什么声音？确实 很微弱 但仔细听去 那像是风声 但又和自然界的风声并不一样 有种拂开大衣般的凌厉感。但却体会不到如人类大衣般的厚重 要更加空灵 更加飘渺。
那个 到底是？
那人迅速转过身去 而接下来目击的一幕 竟让他感觉到自己早已平静的心脏内燃烧出一股火苗。
黑色的镰刀 潇洒的展开便包裹住全身的纯黑风衣 秀丽的乌黑长发被刮起的风儿吹起 划过的发丝在夜光下却是如蜘蛛丝般的透明。他看见了素白的手中窜着的一个透明的魂体 脆弱的似乎下一秒便会在风中消散。大概察觉到了有人毫不忌讳的望着自己的目光 隐藏在黑色风衣下的脸庞微微转向了看着自己的人的方向。
他留给了他一抹视线 即便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也一直灼烫在那人的心头 那个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眸 他记住了。狠狠的 记住了。
然而下一秒 那空灵到梦幻的身影便消散在夜色之中。但他知道 那不是幻觉 他切实感受到了脸颊上掠过的一缕凉凉清风 带着寒冰一样的味道。静静的在那身影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 那人将插在口袋里的两只手拿出来 慢悠悠的枕在了后脑上 情不自禁的 嘴角上扬了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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