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约
寒春说完这句话，倏地愣住。
刚才那句话，掷地有声，清晰的发出。
寒春低下头清晰的看着自己双腿，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不再是那个浮荡的灵魂。
她下意识的捏着大腿，清晰的痛觉顺着皮肤蔓延至大脑，彻骨的疼，让她情绪激动。
寒春身子轻颤，压制不住喜悦。
她重生了！又回到十六岁那一年！
让她可以改变一切遗憾，大大方方向闵凤莲说出她上一辈子没有机会说出的一句话！
她可以坦坦荡荡挺直腰杆，弥补前世的遗憾，吐字清晰的告诉闵凤莲，她不稀罕韩家儿媳的身份。
重活一世，她只想去陪伴家人，她不想在与韩家人再有任何联系。
闵凤莲看着寒春又哭又笑的模样，脸色猛地一沉。
这村姑该不会是疯了吧？
闵凤莲盯着寒春几秒，“你又在搞什么名堂！你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迈进我们家门槛？”
寒春敛去神色，镇定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在纠缠您儿子了。”
闵凤莲没说话，而是上下打量着寒春，脸上写着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本以为寒春这个村姑放弃搭上他们韩家的高枝，只是一时气糊涂了，说完这段话肠子都悔青了，哪知道，过了一会，寒春仍旧看不出任何破绽。
闵凤莲脸色猛变，“好啊，那就签个字据，口说无凭。”
寒春淡淡同意，“可以。”
闵凤莲连忙安排保姆将纸拿过来，生怕下一秒寒春反悔。
寒春攥着钢笔，深深地凝视着那张纸。
就是当初她执意拒绝签这张纸，害的韩衍之被逼无奈娶了她，连她车祸死之前，韩衍之两个月没有回家，那时候她怀孕三个月……
“怎么！你打算反悔不成！”闵凤莲见到她迟迟不动笔，尖酸刻薄的骂道。
寒春回过神，在右下角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娟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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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韩家。
闵凤莲看着那张纸，有些难以置信，恨不得用放大镜看得清楚些，“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那个村姑，真的同意放过衍之了？”
“你啊！这件事难道你不应该问问衍之吗？万一衍之不同意解除婚……”韩茂德绷着脸，显然对于闵凤莲的举动不太认同。
闵凤莲冷嗤，摆了摆手，“我养的儿子我最清楚了，他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个村姑，这张纸我可要好好保存，省的那村姑日后后悔不认账，我好拿出来和她去派出所掰扯这事。”
“……”
寒春离开韩家，走了半个小时的山路，才走到她家的村子。
和韩家附近满是小洋楼的景象不同，这里只有矮矮的土房子，零零散散地在村落，上面还长着一些杂草，岌岌可危。
她家是村子里最破旧的一个，和其他家不同，她们家没有男丁，没有劳动力。
父亲还没去世的时候，奶奶就看不上母亲，尤其是母亲连生三个，都是闺女，重男轻女的奶奶更是把蔑视直接挂在脸上。
她还记得父亲刚去世的时候，奶奶带了一批人，将父亲生前值钱的遗物全部抢走，又站在门口哭丧一个月，变着法骂母亲不中用，要让她家断子绝孙丢尽脸面，还说母亲天生克夫命。
“大姐，你回来啦？”穿着寒春旧衣裳的寒紫俨然藏不住高兴。
旁边拎着一大桶水的寒林一把扯住寒紫，开口教训道：“谁让你多嘴多舌的，闭嘴，进去。”
寒春瞧见小妹恋恋不舍望着她的模样，又看着二妹满脸冰霜，不由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每当村里人围在一起无事可做就谈论她丢人现眼的闲话，又顺便把母亲当年被奶奶骂的事情翻出来又谈论一遍，母亲向来保守，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嫁，生怕被人传闲话，可是偏偏她不争气，还未结婚就传出和韩衍之躺在一个被窝，在这个年代，但凡是传闻甭管是真是假，人言可畏，说的人多了就是板上钉钉的不要脸，会被人戳脊梁骨。
寒紫年纪小，不懂得那些事，但是寒林只比她小两岁，看到母亲唉声叹气，又听到那些闲话，肯定又羞又恼，自然是不愿意理她。
“可是大姐好不容易回家了，万一又回那个韩家，肯定又要受气，真不知道那个韩家有什么好的，大姐整天朝那边跑，韩衍之有我可爱吗？”寒紫奶声奶气的嘀咕。
寒林唇角抽搐，“闭嘴吧你，要是让妈听到肯定又要上火了，咱家已经有个不懂事儿的，可不希望在多个不懂事儿的。”
听到这话的寒春，隐隐有些好笑。
上辈子，她满脑袋都是韩衍之，至于其他人她压根懒得在意，甚至从来不知道二妹这么讨厌她。
寒紫进了家门，就扯着嗓子，蹦蹦跳跳的喊，“妈！大姐回来了！”
正在院子里晒野菜的宋淑珍看到寒春，满脸不知所措。
自从寒春吵着嚷着要嫁给韩衍之，就一直住在韩家，闵凤莲气的天天跑到她家门口破口大骂，让她把寒春接回去，前几次她去韩家要接走寒春，寒春说什么都不肯走，偏要等韩衍之回家与她订婚。
宋淑芬心里面明镜的很，韩衍之若是想要娶寒春，怎么会迟迟不回家让寒春被闵凤莲欺负呢，分明是不打算认账，可是寒春偏偏认死理，旁人说什么都不肯听。
气的她一怒之下，就和寒春断绝了关系。
寒春看着面前的宋淑珍，眼眶泛红，“妈。”
她们因为韩衍之的事情吵架后，母女的关系彻底掰了，俩人见面都不说话。
如今寒春喊宋淑珍，还是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吓得宋淑珍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是回来取什么衣服吗？我帮你收拾。”
“不是，我没打算回韩家。”
“啊？”
“我和韩衍之取消婚约了。”
宋淑芬手中的野菜掉在地上，震惊地望着寒春，回过神之后，又看了看寒林和寒紫，朝着寒春说道：“进来说。”
寒春跟着宋淑芬走进土房。
家里唯一值钱的只有一口铁锅，其余之外只有一些野草加红薯做的菜馍馍，口感涩的离谱，但在这个年代除了经商的，或者能吃上公粮的，其余的农村家家户户都是如此，能吃饱肚子就很不错，隔壁村还有人挖观音土填饱肚子。
大米白面都是精粮，农村人哪吃得起，那都是给城里人吃的。
但她每次回家母亲都会给她拿五块钱，让她平时买东西。
母亲一个月工资也才两块钱，维持一家开销都艰难，给她每个月这五块钱还是父亲当时出事，上面给的补偿，母亲一直都没舍得用这笔钱，因为这是用父亲命换来的。
想到她每次出门时，拿着的五块钱，是母亲用心良苦，生怕韩家人看不起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而她毫无任何节省，每一次拿到钱后，就美滋滋的买了零食拿给韩衍之，可是换来的只有韩衍之的无动于衷。
现在想一想，她只觉得有些可笑。
韩衍之什么东西得不到，她父亲用命换来的零食，对她来说是个稀罕玩意，捧在手中怕化了，连稍微舔了一口都不舍得，可韩衍之根本不屑一顾。
“怎么回事？是不是韩家欺负你了？”宋淑芬按捺不住焦急，一副要找韩家算账的模样。
寒春摇了摇头，“没，是我不想缠着韩衍之了。”
这是句实话，她重活一世，只想老老实实的孝敬母亲，再也不想和韩家有任何关系。
宋淑芬看着她几秒，看着她认真地模样，“怎么忽然间放弃了？你不是要等韩衍之回家和他订婚？”
“韩衍之有个青梅竹马，与早已他定下娃娃亲。”
宋淑芬茫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那女娃不是家里破产，一家人逃去国外的路上，轮船失事，死了很久了。”
寒春眨巴眨巴眼睛，“还不许人家复活啦。”
“你这孩子，别瞎说。”宋淑芬回过神，转念又不再说话。
心想寒春能放弃和韩衍之，不和他再有联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韩家看不起寒春，寒春嫁过去了，也自然是受委屈，寒春可是她宠大的女儿，才不舍得给韩家糟践。
寒春看出母亲心中所想，笑了笑不再言语，静静地跟在母亲身后帮着她煮晚饭。
很快热气腾腾的菜馍馍就出锅了。
寒春帮着母亲将菜馍馍摆在桌子上，正要起身拿筷子，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刺耳的嗓音。
她和母亲顿时朝外望去，没有注意到寒林不自然的颤抖，还有微微攥紧的双手。
“宋淑芬，快给我滚出来！”穿着一身粗布的女人，脸色难看，扯着嗓子朝着院子里吼。
宋淑芬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走出来，“怎么了？林大嫂？”
寒春也跟在宋淑芬的身后，看着面前的女人，有点印象，记得是隔壁邻居，父亲在世的时候关系还不错，父亲去世后，邻居生怕会沾上晦气，态度冷淡。
“呸，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可没你这个弟妹！你们家寒林偷了我儿子的钱，可真不要脸，果然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这几个女儿没别的本事，偷鸡摸狗的本事一流，真随你这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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