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们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
“很可能......这已经是习惯了，甚至他们本身都有可能是帮凶。”
“帮凶？”
“如果你的同班同学这样被人羞辱，你会不会感到愤怒？或者悲伤，怜悯，随便一种什么感情。”
“当然会啊！”白鸢几乎下意识的想到了龙瑾被人羞辱的场面。
“那就没错了，正常的人必然会涌现这种感情，这是因为他们感同身受，难听点说，再不济也会兔死狐悲，但是对于这位凌红，她的同学反应是不是基本上是一致的？”
白鸢回想着那短短的幻境，身边同学的表情，她只在上面看到了冷漠。
“所以所谓帮凶，其实就是凌红同时也在承受着同学的冷暴力？”
“甚至可能更甚哦？”龙瑾手中耍弄着那张照片，漫不经心地说。
更甚？白鸢只觉得一阵恶心。她以前曾听到过某些学校里曾发生霸凌事件的传闻，但都以为那是媒体夸张夸大。难道......凌红所遭遇的是来自全班同学的霸凌？真的会是这样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凌红遭遇了比冷暴力更过分的事情，其实并没有证据证明对不对？虽然我在幻影里看到的同学确实很冷漠，但总不至于真的去欺负人......”
说她幼稚也好，单纯也好，她只是不愿意相信，只是不解，只能求证的看向龙瑾。
“当轻视成为一种习惯，傲慢成为一种常态，你会发现人心的变化通常都会令人惊愕。”
“你有没有见过某些人毫无缘由的讨厌一个人？”
龙瑾忽然这样问白鸢。
“讨厌别人......有的啊，我曾见过咱们班有些女孩子就是这样，好像天生就不对盘。明明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就是无法好好相处呢？”
“这是一种排斥效应，很难说明，但是人们通常都能感应的出他们和哪些人是完全不能相处下去，也就是十分讨厌与他们相处的，而一般情况下，他们排斥的人都是与自己有着一些显著差别的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并非没有道理，人们选择朋友，更多的会选择和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的，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呢。”
“那么如果一个人被全班排斥呢？”
“......”
白鸢依然想不通为什么全班会集体性的排斥一个人呢？她十分不想相信，但是这是从龙瑾口中说出来的话，哪怕心里抗拒，却已经跟随着龙瑾的引导不由自主的思考起来。
“这说明很可能这个人有着让全班都无法忍受的区别度。”
“可是到底是什么区别会让一个人被所有人都这样对待？”
龙瑾看着白鸢有些焦急的表情，眼睛深处有一些白鸢所不理解的情绪涌动着。
“你一直以来都获得很纯粹，白鸢，这点我其实很羡慕你。”
“啊？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突如其来的赞美让白鸢措手不及，其实一直以来她才是羡慕的那个，羡慕着龙瑾的游刃有余，羡慕着龙瑾的平静淡泊。
龙瑾说这句话时复杂的感情让白鸢有些拿不准‘纯粹’这个形容词到底好还是不好。
“没事。”龙瑾收回目光，“你虽然没什么特殊要好的朋友，但在班级里也是十分受欢迎的一个，人际关系也简单，大家其实也算关照你，所以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你应该从来都没遇到过。”
“嗯......”白鸢垂着头低低的应了，因为没遇到过这种事情，现在的她反而有些愧疚，因为她帮不上什么忙。
“我遇到过。”
白鸢猜到了，既然龙瑾提起，肯定是因为他见过类似经历的人，见到过类似经历的事。
“初中的时候，被排斥的那个人就是我。”
白鸢瞪大眼睛。
“别这样，你的眼睛即使不瞪也已经很大了。”龙瑾笑着拿白鸢开玩笑，一副轻松做派。
“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对你？你明明一直都很好啊......”
白鸢一点也没有笑的意思，她只觉得很伤心，龙瑾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还会有人伤害，还是全班性的针对。
“当时是初二上学期，学校举办了一个年级活动，所有一年级班级一起去上海旅行。虽然由学校举办，但是还是要自费的，因为职位的原因，我负责收取这笔费用。”
“因为钱款没有一次性收齐，而距离截止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就把这笔钱锁在了我的学生储物柜里。”
“但是第二天打开储物柜的时候，钱却不翼而飞了。”
“这必然是有人盗窃无疑。”
“我当时就报告给了老师，老师又通知了学校。按理说丢失这么大一笔钱报警才是正常解决方法，之后的步骤诸如调查监控，排查嫌疑人，搜寻线索，寻找物证人证等等一切按部就班，但是学校并没有这样做，他们选择了内部解决。”
听到这里，白鸢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我反应过情况的当天下午，真相就已经大白。小偷是一位校董的儿子，那天晚上他和朋友出去潇洒，却没有带够钱，刚好看到我将钱锁在柜子里，于是动了心思，想要先拿走，第二天再还回来。”
“但是因为前一天玩过头，第二天他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他怕被人发现钱是被他拿的，也一直没敢把钱还回来。”
“本来丢失这么大一笔钱校方确实是打算报警的，但是这个人害怕了，找到了他父亲，希望能帮他摆脱麻烦。”
“他父亲也确实是做到了。”
做到了，怎么做到的，故事接下来是如何发展的，白鸢突然有些不想听下去了，她预感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肯定是龙瑾生命中最不好的回忆。
“他父亲找到了我，他会让班上所有人都可以去成旅行，并许诺我如果我能想一个能省去他儿子存在的故事，他会给我一大笔钱。”
“我自然是拒绝了。虽然我家并不富裕，但我也没必要把自己卖出这样的价格，那也未免太便宜了些。”
本来听到校董会给龙瑾一大笔钱时白鸢的心已经提了起来，但当听到龙瑾拒绝时她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
还有但是！
白鸢本已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但是，我的拒绝显然没有任何作用，最终，那个男孩依然逃避了他所应负的责任，以一种极端卑鄙的方式。”
“钱最后找到了，不是那个男孩交回的，而是‘我交回的’。”
“什么？”
白鸢不敢置信的看着龙瑾，她根本无法想象，世上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有人这样理直气壮的伤害别人！
龙瑾用平静的目光看着白鸢。
“我想，你应该能明白这两者之间存在的差异。”
她当然明白！她只是替龙瑾感到悲伤，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落在他的头上？这对于当时还只有十三四岁的龙瑾会是多大的伤害？还只有那么小就亲眼目睹大人们遮掩事实，颠倒黑白，她完全无法想象，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不会崩溃。
“你是说......他们，他们，他们说你是......”
白鸢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这句话说完，真相是如此的丑陋，即使之前面对“他”，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周身冰凉，只是因为感受到一股来自人性的恶意。
“他们说我是因为受到了他们教育的感化，知错能改，主动将这笔钱还回来的。
龙瑾平静地叙述着，好像故事中的人与他毫无关系，只是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讽刺的弧度。
“霸凌的类型只有两种，一种是单纯的排斥，心中的懦弱需要一个借口来掩饰，心中的恶意需要一个宣泄口，而另一种，则更加不可理喻一些，他们自诩正义，高人一等，独占道德，实施惩戒。”
“因为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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