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友的微笑
坐在车上，沈敬问了好几遍石欣歌有什么事，这么早就来接他，她却始终抿着嘴，一声不吭，直接把车开到了迪欧咖啡。这是他俩常去的地方，不过今天似乎少了两道程序，既没有去商场，也没有去吃小吃。沈敬心里便觉着不太对劲，再想想刚才王如松的笑，顿时就感觉就像算数学题，没写出必要的步骤就得出结果，老感觉是抄袭来的答案，虽然真的是自己做出来的，但也感觉心虚。
坐下来，欣歌点了两杯“拿铁”后，就怔怔地盯着沈敬，又突然笑了起来。
“石头姐姐，有什么好事啊？”沈敬看着他，装出一副傻傻的样子。
“你猜！”
“猜个屁啊，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是不是中五百万了？”
“中五百万？”石欣歌咯咯地笑这不停，笑够了，突然又严肃起来：“呆子，你天天在公司坐着，什么也不知道打听打听。省党校有个国企青干培训班，下个月开班，老爸已经跟你公司的常总打招呼了，想让你去。你都在这干了好到一年了，也该研究研究上进了。”
“青干班？不去！”
“为什么？那可是老爸推荐的，人家常总都同意，说你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得好好培养培养一下，你还想装大葱，说不去就不去了，真是胆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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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敬双手撸了撸脸，正身坐直了，看着沈敬说：“跟你说件正经事儿，你可别往歪处想啊。你说我跟你的关系，天底下哪有不知道的啊？要不是想跟你在一起，打死我也不想在这里。还青年才俊是吧，你知不知道，我是学智能化的，专业方向是摆能弄机器人的。机器人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吧，就是代替人工智能，干人不爱干和干不了的事儿。现在倒好，我成你和你老爸的机器人了，想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是我沈敬该干的事。古人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现在倒好，明明是匹千里马，却在干拉犁杖的活儿。伯乐倒是常有，我看倒是逗伯父一乐，把我当机器人使唤罢了。”
石欣歌一下子怔住了，刚想说点什么，沈敬倒是犯了神经，一股脑地说起开来：“你说吧，我在这个石化企业上班，天天跟文件会务打交道，那不是自废武功吗？专业不对口，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去党校学习？学什么，学智能化？研究机器人？这么说吧，搞管理，我不内行，也不想学。要是你老爸觉得自己关系硬，就把我弄到能搞智能化的单位，让我搞石化，我就是个混的材料，出息不了人！”
石欣歌顿然无语了。她本以为沈敬会很兴奋，很屌兴，没想到煮熟的鸭子，就这么又长出了翅膀，恢复了呱呱叫的声音，想着要飞走。这可不行！
石欣歌舔了一口咖啡，顿了一下，把身子往后仰了仰，一字一顿的说：“哥们，你是在牛逼呢，还是在逗比呢？听说话的口气，你这是在怀才不遇啊。人家说，胆大干死狼，我看你还弄死虎啊！老爸把你弄过来，费多大劲你知道吗？你真以为你还在上学啊，想怎么滴就怎么滴啊！这是社会，这是国企，你小子知道吗，有多少人挖门捣窗都进不来，给你个金刚钻儿，想给你揽点瓷器活，你还真把尿壶当瓷器了？这社会，有几个学什么就干什么的，沙漠里转悠，没有女的，你就得将就骆驼，别老琢磨着人家给了饼子，还想要年糕！”
沈敬听了，把咖啡杯一推，站起身性，指着石欣歌，点了点，又把手臂划了一道护圈，嘴唇咬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憋了十来秒，又坐了下来，一口把咖啡喝了，把杯往桌子上一戳，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石小姐，我沈敬就是一个灯台，也得颤颤几下，让你知道我还是个男人。你不是觉得我把尿壶当瓷器了吗，好，我就非摆弄一个尿壶给你看看，让你知道，我的尿壶，绝不比乾隆爷得差，不服，你就瞅着看吧！”
石欣歌看着他，脸色铁青，忽然嘴角咧出一丝冷笑，“好，你小子有尿性，有本事，你就去干狼去吧，咱俩等着瞧！”
周一上班，沈敬来的特别早，忙乎着校对通知文件。因为心里比较乱，看的也马马虎虎，总觉得通知写的特别别扭。就一个关于整顿单位工作纪律的文件，年初都发过一次了，半年都不到，现在又要发一次。沈敬觉得，这里的人好像都得了健忘症，那些一入门就需要掌握的基本制度，如今还需要重复发文，反复学，学反复，不反复出个神经病，那才怪了。
其实，沈敬昨晚一夜都没睡好。两天了，石欣歌也没来个电话，感觉时间就像堵了的马桶，拉不得，走不得，急死个大活人。
沈敬想，自己是块好钢，得用在好刃上。是个人，就不能听人摆布，除非他不是人。想到这，沈敬突然来了灵感——老子自己造一个机器人，听老子的话，办老子想办的事，还不用操心他妈的吃喝拉撒睡。好了，就这么整，让石欣歌和他老爸知道，老子不是废人，不是囊种，老子有的是能耐，不靠他们，我照样行。就这么定！
白天的工作，随着几口开水，就这么白花花地过去了。到了下午三点多钟，沈敬又不由自主郁闷起来。他突然怨恨石欣歌起来。两三天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个台阶下。自己想打过去吧，又觉得老没面子。正郁闷着，王如松兴冲冲地进了办公室。
“小沈，上级有个培训任务，去省委党校学习20天，国企培训，后天开班。我跟常总推荐你，常总很满意。常总指示了，你是名牌高校毕业的，素质高，符合年轻后备干部的基本条件，决定让你去，你呢，明天不用来了，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到党校报到去。”
“这个，我……”沈敬咽了一口吐沫。“主任，谢谢领导的栽培，这样难得的机会，我真的应该珍惜的。不巧，湖北老家来电话，说我爷爷的老病有些重了，想让我请假回家看看，这事儿，我还没跟您说呢，你看……”沈敬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自己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完全是下意识地，把上大学请假陪石欣歌的理由，随口说出来。说完了，自己心里也是一惊，都老借口、老套路了，若是让石欣歌知道了，非露了不可。
王如松看看他，脸上又堆出更多的笑容来：“小沈啊，爷爷有病，可以让你父母多照顾照顾啊。咱爷俩儿说正经的，你不仅学历高，能力强，还是个大孝子啊。但是吧，你远离老家，在家靠父母，出门不光要靠朋友，还要靠机遇。年轻人，机会难得，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几家店了。要不，你跟欣歌商量商量再定，好吧？”
沈敬一听提起石欣歌，头发梢儿都想全体立正，连忙说，“不用找她，这事儿，我抽空跟她说。”
“还瞅什么空啊，好下班了，你赶紧约她，跟她好好商量商量吧。记住，机会难得啊，千万别错过。”
看沈敬一动不动，王如松倒是来了亲快劲儿。“小沈，要是你不方便说，我代表单位跟她说，欣歌这孩子明白事理，进取心强，我跟她说，她肯定会支持的。亲情第一，事业也要为重，搁谁那儿都不好掂量。来，我跟她说。”
沈敬刚想阻止他，王如松却不容他推辞，已经拨通了电话，并且把手机的音量音量调得很大。
电话那头，石欣歌一听说沈敬要请假回老家看病重的爷爷，当即笑了起来，还紧着说，沈敬这人就是孝顺，上大学时就这样，自己毕不了业不怕，就怕爷爷毕不了业。去参加培训学习的机会还有的是，老人就那么一个，人一旦走了，别让他这个孙子懊悔一辈子，谁担得起责任？
沈敬听到这，觉得腋窝里湿了好多，头发又全都趴下来了。王如松挂断电话，看着沈敬，就是一个尴尬，还有一脸僵硬的笑。
没过两分钟，沈敬的电话响了，传来了石欣歌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压抑：“沈敬，我突然感觉你就象个苦逼高中生，考上了清华大学，因为交不起学费，就不去读清华了。妥了，你的事，有本事你来定，我无权干涉。但有些话，咱还得讲明白。五点半，咱俩迪欧见，好话好说，你可别先恼——”
还没容沈敬说句话，电话那边已经传来嘟嘟声。这时，旁边传来王如松似乎自言自语的声音：你说这埃塞俄比亚到底咋回事，天都旱死人了，还闹腾内乱，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沈敬到迪欧咖啡的时候，石欣歌早已坐在那里，桌上一瓶干红，已经被喝下一截儿。等沈敬坐下，便倒了一杯，推到沈敬的面前，一脸严肃的看了看沈敬，突然竟挤出来一丝微笑，瞅着沈敬说：“喝点呗，喝点人就放松了，说话就不会结巴了”。
沈敬看了看她，双手撸到后脑勺上，往椅背上仰了仰身体，又正起身形，两手放在大腿上，盯着她，想要告知天下苍生一般，一本正经地说：“欣歌，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你先别生气，容我慢慢说”。
“说吧，肉包子是堵不住狗嘴的，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好，那我就说说。你知道三国杨修是怎么死的吗？干预朝政，说白了就是研究人家立太子的家事，让曹操曹大人就把他给卡卡了。这说明，政治必须懂，不懂就容易丢命。这杨修，凭着著书留名千古的活不干，好端端地，却去研究什么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我看就是一个傻逼二代，找死的主儿。还有，你知道黄金荣是怎么死在上海滩得吗，就一流氓，一痞子，老研究那些政治，想当官，什么也不是，只能去扫个大街，最后窝囊死了。要是他不研究那些，说不定他就是许文强。人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端哪碗饭就端哪碗饭，拿别人的长处来挑战自己的短处，早晚得把人给干瘪了……”
“哈哈哈-----，小子，历史书没少看呢，真是看不出来啊。”石欣歌听到这，突然笑出声来。“好，你讲历史，我也跟你扯扯历史。你知道华佗是怎么死的吗？自己觉得自己是医圣，连曹操的面子也不给，最好怎么着吧，藐视君主，欺君罔上，挂了！华佗的医术，你敢不服？华佗临死前，拿出一卷医书给狱吏说：这书可以用来救活人。能救活人，你明白他的意思吗，明白不？人都像他样，活不了！你觉得自己是大高材生，能怎么滴吧？”
靠，沈敬就怕石欣歌这张嘴，一句话囊死人。沈敬笑了起来，但很无奈，有明显有商量的语气：“欣歌，别扯东拉西了，这么办吧，培训班的事，都跟主任说了，这次不去了，下次再说行不行？”
“不行！别拿你爷爷说事儿，这事没完。你这孙子，亏你爷爷白疼你了，好端端的身子骨，让你就给扯零碎了，真是活造孽！”
“有话慢慢说，别生气啊欣歌。这么办吧，这次我不去，下次肯定去。不过，你也得答应我，我也有个要求。”
“说吧”。石欣歌面无表情地应着。
“你看，我在单位就是一块闲肉，但要搞智能化，咱可一点也不勒涩。这班儿，我就这么上着，绝不会给你们老石家丢半点人。闲着没事，我想搞机器人，我就不信，我沈敬搞不出来的东西，别人就行？条条大路通罗马，罗马再大，也肯定有通咱家的道儿，你要不服，我就做给你看？你就相信老公一次，行不行？”
石欣歌眯着眼，似笑非笑，瞅了半天，一拍大腿，“呵呵，小子你真有骨气啊！那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别让党校去培养你这个白眼狼了，要不然，打入我军内部的，肯定就是你，损失肯定会更大。你要是真有种，就弄个机器人我看看，省的结婚了，我还得帮你生二胎了。哈哈哈~~”
沈敬如释重负。不管怎么地，这场“战役”，就这么停战了，自己虽然没捡到什么大便宜，也没吃多少亏，仔细品品，自己就算是小胜一局，不亏！
石欣歌倒时大度，“哥们，算你狠。走，吃饭去吧，姐姐我喝了半天酒，还正饿着肚子呢！你看，去美容院还是逛沃尔玛，你定！”
“我去，你在那想吃些什么啊，我倒是真饿了，找点吃的去吧。”沈敬站起身形，两人说着，笑着，一起离开了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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