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从床上坐起，小宝吞了吞口水，一脸汗珠，他把头深深地扎进双膝之间，努力想回忆起那些数字，可惜脑子里只剩下一个。
几分钟后，小宝终于想明白这个“三十一”的意思——从上个月七号开始，每天晚上都会做这个梦，现在是，2,023年12月8号11:58分，整整三十一次！
小宝一翻身跳下床，走出卧室。
对面父亲的房间，早就漆黑一片了，走廊中间那盏灯还发着昏黄的光，那是父亲给他留下的——从小宝妈去世后，父亲这个习惯就没改变过。
小宝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向厨房走去，目光一直没离开头顶围着那团光影乱舞的几只小飞虫，小宝立刻低下头，不想再多看这些飞虫一眼。
小宝把嘴伸到厨房自来水龙头下，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万年来，这种虫子都长一样。
几口凉水，让他睡意彻底全无。小宝回手关掉了那盏灯，走廊一片黑暗。
谁会驱梦呢？
小宝快速来到计算机前，搜索起来。网上关于驱魔、驱梦的帖子一大堆，却找不到任何能驱外星人梦的内容。如果地球人死了会变成恶鬼缠住仇家，难道外星人死了就变成噩梦缠住仇家？可是，自己朋友都没几个，更别说外星仇人了！
小宝这才发现，每次噩梦之后，自己都会浮想联翩，每一次想的还都不重样，可是没有一次想清楚过。
查了半天，一无所获。
小宝不死心，重新搜索“周公解梦”和“连续三十一个晚上重复做同一个梦”这些关键词组合。
“梦是睡眠时，未关闭大脑部分对外界刺激的演绎。。。连续梦到的人，说明你对他们日思夜想，放不下。。。”
唉，还是那些无聊的解释！能说些我不知道的吗？小宝心里一边骂，一边快速浏览那些弹出来的网页。
“连续梦境代表你持续关注的问题。。。他们可能是你的亲属，爱人，已故的人，甚至是你想成为的人。。。”
“你想成为的人”这句话，让小宝面前的屏幕立刻被四个老头光溜溜的两腿之间完全占据。
“放屁！”
小宝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啪”的合上电脑，回头看看窗外，一片漆黑。
CS战队游戏里，敌人被打得血肉横飞，枪炮声震耳欲聋。小波戴着一副黑色的VR眼镜和一副全封闭式耳机，双手拿着手柄，在屋里走来走去，边打游戏边发出奇怪的叫声，他完全沉浸在VR虚拟世界的枪林弹雨中。
小波从小就想当一名警察，当然，这和他从小就酷爱看欧美和香港的警匪片不无关系。所以，小波格外崇尚三种东西——枪、暴力和智慧。近几年，小波最爱看的是英剧“神探夏洛克”，他对夏洛克神乎其神的“推理演绎法”迷恋得神魂颠倒，在看了那个迷你剧集无数遍之后，加上不断的钻研和练习，小波竟然也琢磨出自己的一套“推理演绎法”，无论看见谁，都能以150字/分钟以上的语速，不停嘴地推理出一大堆相关的信息，当然，准确率没有夏洛克那么高。从他卧室里贴满的各版本“神探夏洛克”电影海报，再加上那些散落在各处的游戏公仔，刺客联盟，血战太平洋，星际迷航，星球大战，等等，和他现在打游戏自我*不断的样子，不难推理演绎出他业余生活的全貌了。
小波唯一的问题是依然和小时候一样瘦，依然是一副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风刮倒的样子。尽管长着一张不算太端正，但还算充满正气的脸，尽管一双眼睛略为凹陷不太像汉族人，但依然炯炯有神，尽管深蹲能扛起200公斤的杠铃片。。。尽管这些正向的尽管很多，只是因为太瘦，小波达不到通过警校的体重标准，也就当不上一名正式的警察。所幸的是，当一名协警，就没这么多要求，只要足够的勤快，足够的凶，足够的狠，足够的能打，足够的玩命就行了，这几个条件小波都绰绰有余。所以，小波高中毕业，报考警校被拒之门外之后，就成为了吴镇镇派出所的一名协警。
小波并不在乎名分，他只想做一个好警察分内的事，尽管他经常幻想着自己穿越过腥风血雨、辗转在枪林弹雨、留下身后无数腾起的烟火、勇斗恶势力手刃黑帮的那些慢镜头，但是，吴镇是一座静怡和谐的小镇，这些年，没有发生过任何恶性刑事案件，所以，小波也没有过一次勇斗歹徒，对恶势力大开杀戒的真实经历。所以，小波就把自己的信仰调整成维护好吴镇乡村父老的安全，他每一天都在这种信仰下生活着，所以，活得很开心。
他的脸上绝少出现小宝那种标志性的茫然与愁苦。和小宝、蕾蕾三个人从小玩到大，直到后来小宝和蕾蕾谈恋爱了，小波离他俩才稍微远了一点点，当蕾蕾一甩了小宝，小波立刻又回归为小宝身边最近的人。小宝从不跟小波一起打游戏，对无线电也是时有兴趣，时无兴趣，小波从来也不确定小宝到底对什么感兴趣。但是，这并不妨碍小波和小宝是吴镇最好的一对朋友。当然，小波还有一个好朋友。
“二柱子，你打左路！大江，你对付右边那两个狙击手，小梅，天上的直升飞机交给你了。”
小波手指如飞，拨弄着手柄，同时大声的对着话筒叫着。
“我对付地面的大部队。”
“放心吧头，”二柱子对着耳麦里应了一句，“交给我了。”
二柱子就是小波另一位好朋友了，是他游戏战队里最强力的一员，此刻的他也戴着一副全封闭式的VR眼镜和一副全封闭式耳机，躺在卧室的椅子上，身体一动不动地浸泡在胜利的曙光中。
二柱子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个地方，一是他那两条足有一公分粗细、几乎连成整体的一字眉，二是他接近两米的，略有些驼背的大高个，个高的人一般声带就比较肥厚，胸腔共鸣格外发达，所以二柱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嗡嗡作响。他也是一名协警，比小波晚进警队半年。刚进警队时，小波带他，尽管他比小波足足高了一头，但是他一直佩服小波的胆识和机敏，尤其是他那套自主研发创新的“推理演绎法”。跟小波在一起做协警，出生入死三年了，二柱子对小波依然充满敬畏，他不像警队一些新进去的协警那样普普通通的叫小波一声“波哥”，而是充满尊敬地叫小波“头儿”。二柱子不像小波那样外化，这与他的智商、性格和体型等多重原因有关，但是他有他的优点，二柱子极其认真，勇敢，厚道忠诚，也特别能吃苦，所以，他深得小波赏识。尽管小波人前人后，总是说二柱子是自己带出来的徒弟，但二柱子对此并不反感，的确，自己跟头学了很多东西。
至于小波CS战队里的其他成员，大江和小梅等，都是吴镇上各行各业的青年，大家除了上网打游戏聚到一起，平时，并不在小波的生活圈子里。不过，如果小波发话，无论线上和线下，他都是一个能一呼百应的人。
小波天生就具有这种领导力。
翻过小波家住的院墙，小宝直接往里走了十几米，来到小波卧室的窗户外面，透过纱帘，看到里面的小波全副武装在打游戏的样子，小宝心知完蛋了，这次又不知得费多少工夫才能把小波叫回到现实世界中。
小宝还是象征性地敲了几下玻璃，做了几个手势，心存侥幸能够吸引到小波的注意。果然，失败的一如既往。小宝一拧身，向院子一角走去。
十几秒钟后，小波的卧室，其实是院子里所有的房间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等小波骂骂咧咧拿着手电筒走出卧室的时候，已经是一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小波走进院子，手中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往电表箱方向走去，这时，电表箱方向也闪过一道手电的亮光，闪了几下。小宝回身把电表箱上的电闸推了上去。不远处小波的房间又亮起来。小宝走出来，看着一脸疑惑的小波，冲着不远处的亮光对他努努嘴。
两人走进卧室，关上门。小波看着小宝，刚要开口，电话响起来，小波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二柱子透着抱怨的声音。
“头，你那边什么情况？”
“你稍等，”小波一手捂住电话，问小宝，“你啥事？”
小宝神秘地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小波继续打电话，然后一转身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了，里面传出锁门声。
电话里的二柱子的抱怨开始变得明显。
“刚才你掉线，害得我也挂了。”
小波一边应付着二柱子的电话，一边好奇地走到卫生间门前，推推门，推不动。
卫生间内，小宝正把一个黑色的装置，飞快地安装到马桶盖和马桶之间。
小波把耳朵贴在卫生间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头，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二柱子的声音让小波听不清卫生间里的动静，便把手机拿远了，更用力的贴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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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门突然打开了，小波差点摔倒。小宝指指小波手里的电话，做了个挂断的手势。小波会意，对着电话里说道。
“二柱子，今天不打了。我这边有任务。”
“这么晚了，我怎么不知道有任务？”二柱子好奇的追问。
“你要知道。你就是头了。”
小波挂上电话，看着小宝。
“这么晚了，你神神秘秘的，到底啥事？”
小宝没说话，伸手从包里拿出一把手枪，猛地对准小波的胸口。小波看着对准自己那黑洞洞的枪口，眼睛竟然顿时露出兴奋的光彩。
“你又给我做了一把？这又是控制什么的？”
小宝没回答，走回卫生间，小波跟了进去。
小宝跟小波一前一后来到马桶旁，马桶盖是盖上的，在马桶盖一侧的下方，马桶壁上，贴着一个黑色的四方形小装置，五、六公分见方，上面有几个同心圆圈，发着橙色的光。
小宝拿出手枪瞄准那个黑色小方块的圆圈中心开了一枪，马桶盖猛地抬起，黑色小方块里发出一缕水蓝色光线，投影到地上，显示出“小便”的字样。小宝又对着装置开了两枪，马桶盖猛地放下来，地上的投影变成了“大便”的字样。小宝又把手枪对着马桶冲水按钮上贴的一个更小的银色小方块中心开了一枪，马桶猛地开始冲水。小波看着小宝，眼睛发亮，兴奋地说。
“哈哈，你真把我家变成战场了！”
小宝把手枪递给小波，笑容可掬。
“我可不希望伟大的神探波哥在下个月的全省警察射击锦标赛上丢人！”
小波接过枪，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嘴里答道。
“那必须的！怎么可能！”
“估计其他选手的训练条件比你要好多了！”
“开玩笑！”小波抬头看了小宝一眼，一脸得意，“其他人哪有像你这样的无线电高手帮着做枪械！多谢啦哥们！”
小宝点点头，二人走出卫生间。
小波拿着枪，走到卧室床边一处，刚要按动一个按钮，停下来，回身看着小宝。
“这么晚了，你不会就是来给我送这把手枪吧？”
小宝意味深长地看着小波，几秒钟之后，小波反应过来。
“我就知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就现在！”小宝斩钉截铁地打断小波即将开始的絮叨。
小波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显示2023年12月09日凌晨1:30。小波回头看着小宝，露出无奈的表情。小宝缓缓伸出手，拿过小波手中的手枪，看着小波一字一顿的说。
“对不起，这枪我送错地方了！晚安！”
小宝把枪塞进包里，往门口走去。
小波看着小宝的背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你赢了！”
小宝走到门口，伸出手刚要开门，身后传来小波的声音。
“出去，等我一分钟。”
小宝微微一笑，回身把手枪放在桌子上，拉开门出去了。
小波看着门被关上了，回身走到床边一处，按动开关，一个暗格弹出来，满满一墙的武器，有各种*、手枪、*、*，这都是小波从网上各种电商处买的枪械模型。小波拿出一把AK47*武器，熟练的拉动枪栓，上膛，做出很酷的瞄准动作，通过射击电脑上的小型黑色感应器，关掉了卧室的电脑。他来回换着各种型号的枪，分别几下关掉了房间的所有灯。这时，几声“当当当”的敲窗户声响起，小波猛地拿起一把大口径*，回身瞄准窗外的小宝，小宝连忙假意做投降状，小波得意的偏转枪口，扣动扳机，发出“波”的一声手枪消声器的音效，窗帘慢慢地拉上了，小波把枪放回暗格处，关上暗格
小波向门外走去，拉开门，停住了，回身看了看小宝放在桌上的马桶控制枪。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枪，插进裤子的屁股口袋里，走出门去。
房间内最后一缕月光，随着窗帘的关闭，被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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