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阿娜安妮的簇拥下，安仁坐到了簸箕中央的小板凳上，流光溢彩的廊房，大堂上烛光蹭蹭的静穆的神龛，两边弘大的、乌光黑亮的柱子、和被烟火熏黑的、书写“大夫门第“四个金箔大字的匾额，让人肃然起敬。安儿兴奋异常地坐着，他看见屋顶尖角上最后的一道晚霞消失，黄昏后的那份寂静，颀长而有蚊虫的哼哼声。随即、天井两旁的荷花池和花坛立刻暗了下来。
孩子们登时高兴了起来，秀秀和小小还没回来，可是时辰已到，老佛爷即刻命人把大门关上，吩咐谁叫都不许开。杨府外墙的大门已经够结实了，那道挂着大方竹格的第二道大门就像城墙的大门一样非要两个人一同用力才能关上。一般过夜只要关上第二道门的副门。今晚，老佛爷为了避免外面听到杨府里面的动静、或突然有人造访。依照这么深的院落，外面是很难听到府里的动静的。这样不仅老佛爷、就连府上的大人和小孩都觉得放心。
仪式开始了，安儿按照老佛爷的意思，盖上红头布，开始接受族人的小红包以及他们的祝福，族人开始绕着他一边唱歌一边把豆子洒在他的头上。
豆子在他头上快乐地跳跃，顺着白色的西装直泻而下，如万马奔腾，稀里哗啦地汇集在簸箕里。据说这样不仅可以消灾解厄，同时也会让他脱胎换骨，长大成人。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豆子声中，他听到了母亲不无忧虑地说； 安儿，十岁内的饭好吃，十岁外的饭就不好吃了“
撒完了豆子，雅姑连忙把簸箕撤下，驼背的婶婆和媳妇们立马换上火盆，老佛爷从神龛取出火把，让烛光点燃火把，然后传给她的儿媳凤姐，凤姐再把火把递给了安儿。安儿单膝下跪接着火把，把火盆点燃，阿根和阿泽忙过来添上柴火。
火光冉冉升起，把大堂四壁映得一片火红。音乐开始响起，族人手舞脚蹈，开始绕着大圈子。先是细细绵绵的女声，尔后低沉短节的男幺。那声音使火焰颤抖，让人心里沸腾。
安儿红光满面，举头望着屋顶，他看到了被熏黑的雕梁画栋，看到了一张张单纯而快乐的脸，他似乎在寻找梦中的真实。
“杏儿，你还拿着火管干什么？"l老佛爷对驼背的婶婆说。 有没有人叫你唱皮影戏“
少史开始指挥起他那小不拉几的乐队；秀秀和小小落下大提琴和小提琴还搁在那儿。爵士鼓由郑校长担任首席，七叔公已经摆好了架势，他把嘴对准萨克斯管，见少史的指挥棒迟迟没有挥动，用手去摸摸椅子下的酒瓶，他刚刚转身，他就抓起酒瓶猛喝。
大堂上的的歌舞早已开锣，天井下的乐队却迟迟没有回应。安娜本来是要跳圈内的三人组，但没有乐队也跳不成。只好让安妮与安儿跳两人组，她和婶婶凤姐只好代替秀秀和小小留下的空缺。我们的小不垃圾乐队好不容易凑齐了，七叔公也已经把那瓶酒喝个精光，他揩了揩嘴，回头又看了看总是心不在焉的校长。我们的大指挥家费了好大的劲才让整个乐队奏响了起来，但乐队怎么也和留声机跟不上拍。不过大堂上的歌声盖过了乐队和留声机。更糟的是七叔公的萨克斯刚刚吹响，留声机马上就坏了，而且发出了刺耳难闻的滋滋声。急得福源叔直跺脚，猛拍他的宝贝。
我们的天才指挥家幸灾乐祸地回头看了一眼福源叔，心情舒坦地重点指挥着他的大提琴和小提琴，因为那是一首非常优美浪漫的梦幻曲，他那黑色的燕尾服的袖口露出的白衬衫非常舒服的让他的手优雅而自由的挥动。
二
他希望能顺便照顾一下七叔公和老校长，把身子微微地倾向这边，要他们放慢节奏，轻柔低沉。七叔公不明白他的暗示，见指挥家朝他这边看来，他忽然来劲，他那瘦猴般的腮帮突然鼓得像一个大气囊。那调子一下子飙到最高，让大提琴和小提琴一下子找不着门。少史这回可恼了，他用力朝他甩着棒子，想把他给压回去。七叔公乐了，哈哈！这回可是要我唱主角，这瓶酒我可没有给你白喝。他索性站了起来，用尽肚子里的气使劲挤压，他那像老树根似的脖子、他的眼睛和他的红红的酒糟鼻、以及他额头的青筋血管几乎都要崩裂了。
“我说我的老爷子啊！你这样拼命干什么呀，不就一瓶酒吗?何况那是一瓶假酒，是一瓶一两白酒兑一瓶水的假酒
尽管七叔公如何山崩海啸，仍然没有打扰旁边的老校长，他总是老神在在，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击打着他的爵士鼓。按照指挥家的意思能敲响就行，什么也别管。
“两个该死的家伙，这回可糟透了。 大指挥家这回可尝尽苦头了，老佛爷，凤姐这么有高水准的人能够这么好忽悠的吗？大指挥家窝了一肚子火，回头看看大堂上，根本没按照他设计的队形，怎么得了，他索性放弃了指挥，转向大堂，用他的指挥棒向带队的新娘婶像搅混沌一样搅和，示意他们把队伍转起来。
“我们爱自由啊爱自由，我们爱跳舞啊爱跳舞！ 男声低声唱着，女声轻声和着。
“我们可以不吃饭啊不吃饭，我们可以不睡觉啊不睡觉，
“我们可以把跳舞当饭吃啊当饭吃，我们可以把歌舞当睡觉啊当睡觉
“我们的男人可以不穿内裤啊穿内裤，我们的女人可以不穿内衣啊穿内衣
“为什么不穿内衣和内裤呢，为什么啊为什么？布票贵啊布票贵。照排队啊照排队
“这写的什么词啊，我的大导演，这是词吗？
安娜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用眼睛问着她的婶婶，凤姐心知肚明，她莞尔一笑，用眼睛回答她：待会儿还有跟好笑的哩！
新娘婶一手拉着桑花婶一手拉着雅姑，一边唱一边笑。驼背的婶婆把她心爱的吹火管系在腰间，硬是把老佛爷给牵扯进来，老佛爷看了看凤姐，凤姐报以微笑，点了点头。又见大伙乐不可支，挽起安仁和安妮的手半推半就地步入舞池。
“唉！老祖宗欺负我，怎么会订下这不像样的规矩，既然这样就不该让女人裹脚， 老佛爷自艾自怨。但她还是始终不渝地相信，裹脚对女人有好处。呶，她们伸出的脚多难看啊！
“我们可以一年到头不洗身啊不洗身， 族人又唱到。
“为什么啊为什么？肥皂贵啊肥皂贵，照排队啊照排队
“这叫什么歌词啊，太丢脸了吧！ 桑花婶忍不住大声说。但她笑得比谁都灿烂。
三
“老佛爷啊老佛爷，我平时侍候您一辈子，老看您的脸色，今儿可不同了，杨家不分大小一起同乐。您有气也没地方撒，我今儿偏要与您平起平坐，看谁拗得过谁
驼背的神婆吃定了老佛爷不会发威，故意蹬她的脚。
“驼背的神婆，你怎么老踢哀家的脚后跟，你明知道我裹着小脚丫，腿抬没你高。你也来欺负我，死丫头，今晚暂且饶你，改天叫你知道哀家厉害！ 老佛爷狠狠地骂道。
乐队突然停了下来，我们的大指挥家还在挥舞着指挥棒，而且越来越来劲。
“怎么突然停了？
“克斯吹不上气
“爵士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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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管弦带路，使不上劲
“那小提琴和大提琴呢？弦也断了么？
大伙都看着大指挥家，只有福源叔的留声机还断断续续的咿呀咿呀响
雅姑想过去提醒他。
“让他过他的瘾去吧！ 老佛爷愠恨地道。回头叫媳妇们把家里能敲响的都拿出来。一时间妇人们拿出了尿桶、洗脚盆，锅盖竹绑子，稀里哗啦地敲打起来。
“啊！我终于明白了肖邦的灵感是从哪里来的 大指挥家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双手叉腰，让人看到他渊博伟大的样子。他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这些杂碎的声音敲出振奋人心的节奏来。
“对，拍拍子 幻想家突然又兴奋起来了，“你们看着我的手，打出你们的节奏，脚步一定要跟上，对，节奏要整齐，你们一定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 幻想家又开始指挥起他的团队。
“老太太，您终于下来和我们一起跳 凤姐一脸含笑地过来挽着老佛爷。
“是，是谁挤了我一下，我，我就下来了，“老佛爷一脸尴尬，态度仍显傲慢。
“没事，老佛爷下来活动活动筋骨，慈禧也常常下来跟丫鬟一起跳舞
“你怎么知道的 老佛爷冷冷的道。
“我画过的清宫图里都有，不管怎样，您下来和我们一起跳舞是件好事
“可是他们会看我笑话，这些豺狼虎豹没一天叫我省心，以后我怎么镇得住他们
“不会的，老佛爷，您在我们的心目中就像伟大的真神。我保证他们一定会服服帖帖的，再说了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我知道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你说当时老祖宗为什么会留下这不像样的规矩，我真的有些想不通
“按早我们的祖传记载，当时我们杨家从湖北一直逃亡险些遭灭顶之灾。回到江南后为了庆祝劫后重生，就定下这规矩
“喔，凤仪，你可是哀家的百科全书啊！
“老佛爷，您看，驼背的神婆跳得多好哇！
“她呀，可就这么几下，还是跟皮影戏班子学的，自己再胡乱添加几个吹火管的动作
“依我看不仅仅是这些，她还会耍几下吹火管的功夫
驼背的神婆在众人的簇拥下，在一片锅碗瓢盆热烈的乒乒乓乓声中，兴高采烈地耍起她的看家本领，就在刚才、七叔公已经占尽风头。现在该轮到她大显身手了，她把腰间的吹火管耍得忽上忽下、虎虎生风。凤儿见驼背的神婆越耍越往这边过来。
“小心！ 她说。连忙把老佛爷拉向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一下，正好和驼背的神婆撞个满怀，驼背的神婆的火管差点没打到她的头上，却把老佛爷的头帕和发簪给打歪了。
四
整个杨府都大惊失色，就连处事冷静的凤仪也一声惊叫。这回驼背的婶婆可闯下大祸。所有的眼光都可怜巴巴的看着驼背的神婆和老佛爷，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向老佛爷求情。驼背的神婆吓傻了么？眼睛直愣愣地朝老佛爷望着，看着一向端庄的老佛爷一副狼狈的样子，驼背的神婆那没巴掌大的脸不由自主的堆满了痴愚的微笑。
老佛爷笑了吗？她嘴边的两条凹陷的皱纹明显地动了一下。她的眼睛变得很亮，但却很冷。她一愣一愣地看着大家，好像在说“我应该生气么？
凤儿知道那就是老佛爷表达微笑的一种表情。于是她说“没事，没事！ 连忙帮老佛爷把头帕端正过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撞门声，显然从前门传到后院，而且盖过满屋里一片欢声笑语的嘈杂声，那撞门声之大可见一斑，府上的族人顿时大惊失色，乱作一团。
“别慌！ 杨老太太双目如炬，让人把家伙收拾起来，一面派人去打开前门,去的族人刚打开中门，前门都已经被撞到了，黑压压的一群造反派明火执仗地涌了进来，他们搡倒了拦路问询的族人，族人看清领头的正是新任的居委会主任吴汉光，上一会也他带人来抄杨家。七叔公一见是汉光，气得暴跳如雷，举起萨斯管要砸汉光的头，杨老太太一把拦住。
“汉光儿啊，你在杨府长大的咱暂且不说，上次你举报杨家藏有锡砖也被你们运走了，这次又带了这么多人夜闯杨府不知所为何事？ 杨老太太不忙不慌地说。
“不敢，老太太，小的只是听到有人举报说杨府又在大办宴席，歌舞扰民，特地来看一看。 汉光本来就有点怕老太太，他偷偷地瞟了一眼在老太太身边的凤姐儿，说话的底气顿时没了许多。
这都是陈小强给出的馊主意，杨府就在他的管区，只要他闹得凶，他以后的官位就越稳。现在他也觉得没有足够理由来查抄杨府，只好草草收兵，杨府今晚就虚惊一场。
秀秀和小小撂下院子里的小提琴和大提琴，一早就到校园的值班室值班。那可是学生时代梦寐以求的事。她们把长辫子剪发成学生发，把臃肿的绿军装在腰间系上一条宽大的军皮带，佩上一条红布印有黄色红卫兵字样的袖章，那袖章油漆味道令她们兴奋不已，她们在铁门边盘查所有进出校门的人。
“五一 节快到了，学校正忙着排练，秀秀和小小都把大提琴和小提琴带回家，一早就起来在院子练习。有什么不懂她们都会求教母亲和安娜姐。
在家里头，秀秀总觉得她的母亲凤仪、还有安娜她们身上有一种以身俱来的优雅而高贵的气质，但凡有这种气质的女孩，她们都十分的相像——聪慧,美丽.她们都喜欢画画,弹琴.而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我要是有她们一半聪明就好了 秀秀是一个很率真的女孩,容易被感动,又容易被遗忘,她走路时喜欢唱歌,满脑子的激情和幻想,在学校里她又觉得什么都好,夕阳,飘着五星红旗的高高旗杆,操场,跑道整齐的桉树,礼拜堂,播音室.可是她最大的梦想还是成为一名舞蹈家.
在台上,她虽然是首席大提琴手,常常替人伴奏,她看见学校主演的《白毛女》的主角一茬换过一茬，到现在还没搞定。秀秀心里暗自窃喜，也许有一天导演会凑巧看上她，这样恰似幸灾乐祸的念头常常让她羞愧和脸红，尤其当她想到凤姐和安娜时，她就格外感到难过，“她们才不会这样想的！
所以，每一次路过大礼堂的边门，听到里面正在排练的《白毛女》的乐曲声，秀秀不觉怦然心动。校园的时间过得很快，来接替她们的人提前来到，交接完，秀秀和小小急着赶回去。今天是安儿的生日，她们一定要为安儿献上一曲生日快乐曲，这样单纯的心愿又让她马上快乐起来。
“安儿，今天姐姐没钱给你买礼物，就送你一首曲子吧"她想，觉得好愧疚，那年也是安儿的生日，秀秀也是没钱，她和几个姐妹一起带着安儿到一颗柠檬树下，看见柠檬树上长着一颗黄橙橙的柠檬，她想砸下来给安儿当礼物。她拣起一个石头丢了上去。柠檬没有砸下来，却砸伤了安儿的头，害的他的头破流血，到现在秀秀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五
“我的赶紧回去！ 她想。本来她和小小还想在那一排有桉树和马尾松幽暗的树下多待一会，但她知道天色一黑老奶奶会叫人把大门给关上。
她和小小赶紧跑回播音室，把挎包和水壶从墙上取下来，“姐，你明天还要来吗？
“当然，我明天还有播音稿哩！
她们在大礼堂后面那颗玉兰树下，就听到从大礼堂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秀秀双手合拢放在胸口，双眼微闭，脸庞稍抬，那梦一般美丽的大眼睛如痴如醉了。
“姐，我跟校长说说，让你去扮演白毛女吧， 小小看得明白。
“别瞎说我们快点走吧！ 秀秀说。
拐过大礼堂边门的胡同，长长的黑板上有少史每星期都要来抄写的黑板报，他不仅字写得好还是天才的指挥家，每次学校大合唱都由他来指挥。俩姐妹边走边聊，不觉已经走到大礼堂边门，从边门进进出出的人在秀秀眼里仿佛就像天之骄子，他们即将代表学校到各处去做巡回演出。那才是她们最美好最灿烂的学生时代的校园生活。
她们快速向前迈着，庆幸越过危险的关卡。幸好边门没人进出。
“等等， 她们刚刚一脚迈过，后面有人叫住她们。秀秀和小小突然刹住脚步。
叫他们的是年段的段长。俩人心里小鹿乱撞。
“报告李主任！ 两人同时把手举到耳边。
“你们俩跟我来。 主任说。谁也没违拗过她的命令。
秀秀和小小跟在李主任的背后，跨进她们通向梦幻天堂的、被人踩亏了的门槛。
秀秀恍恍惚惚地跟着李主任后面穿过墙壁和椅子间间隔的一米多宽的阴暗通道，登上旁边的一个狭窄台阶，一向活泼开朗的秀秀突然变得拘谨了起来。
“救救我吧！ 她想，一想到她要去代替另外一个将被替换下来的主角，她就有些于心不忍，也许她只是被带上去看看而已，兴许编导看都不看她一眼。
台上有剧组人员在地上捡电缆，有人碰到什么，扩音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叽叽 声。秀秀是乐队的，每次登台都被限定在哪个方位。所以当李主任要她们在外面等等时，她不由站到她以前被划定的地方，舞台的柱子边上。有人砰砰跑过来向李主任汇报什么，李主任断然说不管他，就径直走向编导室去。编导正在大发雷霆，李主任上前说了几句，就叫秀秀她们进去。秀秀刚到门口，遇见俩个女生边哭边掩着脸向门外逃窜。秀秀向上前安慰她们几句，可她已经走进了编导室了。
编导把剧本狠狠地摔在桌上，嘴上骂骂咧咧，秀秀敲了敲门，编导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喊她们出去。
“芭蕾舞讲究的是天份，不是身份，以为穷苦的孩子就一定能演得好，靠关系就往我这里塞，随便找一个就能打动观众吗？什么肢体语言都不懂………
编导气呼呼地猛拍桌子,秀秀见编导正在气头上,她想还是趁早溜吧,省的在这里看人家脸色,她仅仅是一时兴起,也非一定要扮演什么角色,她一把拉着小小的手,回头就走.
“站住! 编导暮然抬头,看见她俏丽的后脑勺,飘动在脖子上秀发,那隐藏在臃肿的军服里娇媚的英姿,编导立刻转怒为喜了,他径直走到她面前,认出她是秀秀.剪短发的她,额头上整齐的秀发盖住她修长的眉毛,只剩下一双灵动活泼的梦一般美丽的大眼睛.
编导搜索枯肠的回想他曾经在什么场合看见她的背影,就认定她最适合扮演这个角色了,就在她一转身的瞬间,他暮然回忆起来了.编导立刻把她们带到隔壁的化妆室,要化妆师马上替她们化妆.化妆师要她们换上戏服.
秀秀猛然想起今天是安儿的生日,她得马上赶回去,否则时间一到,老太太就会把大门给关上,因此在化妆师为她化妆时,她几次想站起来,但都被化妆师给按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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