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放学铃一响,我便飞奔出去。三步并作一步,很快就到达公交车站台。站台人山人海,意料之中——毕竟要放两天假。

站台不远处有一个老年乞丐,和平常的乞丐差不多,衣衫褴褛、脏乱不堪,有一只黑白相间的碗——白色的是瓷,黑色的是污垢。没什么可看的,见多了也就麻木了。骗钱的太多了。以前见了还会给个五毛一块的,而现在索性视而不见。

正当我要将视线收回去时,竟发现老家伙左脚边有一本杂志。我有点好奇,就走过去瞧瞧。老人感觉到有人向他走来后立即抬起头,两眼一扫浑浊,光亮异常。他嘶哑着嗓子乞求道:“行行好,学生,给两个吧!”我略感尴尬,回应道:“我没……我的零钱刚够坐车的。”老人低下头连说:“没事,没事……”他用手背抹了下脸,却无法抹去失望的神色。这时我瞥见了杂志的名字:收获。纸张龟裂泛黄,“获”的草字头隐去了。

老人缓缓地站起,颤颤巍巍的向人群走去。离他近的学生都挪向一旁,诺大的人群竟被这个虚弱的老人用“气势”辟出一条路。

“行行好吧。”老人轻声地向一对小情侣乞求道。

“嗯——”女生的声音翘上天去,似乎在审判她的男朋友。

男生卖力地掏口袋,终于:“哟,还有多出来的两块钱!”男生笑眯眯地看着女生,像一朵挂着晨露的向日葵。然而,跟他面向老人时,脸色比苦瓜还要难看。那两块钱对于男生来说是一杯美味的奶茶,美味的奶茶为什么要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子呢?

老人庄重的捧起碗,待钱落入碗中,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但实际上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我皱了皱眉头。

一个男生嘟囔了句:“骗人的,要是真的吃不上饭咋不直接要馍?”说完,打开罐红牛,咕咚咕咚喝得震天响。喝罢,将空罐随手一扔。空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像一滩屎,不动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没有人再给老人钱。当然,也没有人给他馍。有个可爱的孩子想将十块钱放入老人碗中,却被他机智敏捷的妈妈及时制止了。她掰开小孩的手,夺走钱并打了小孩的屁股,“你这败家熊孩子,敢随便扔钱!这钱是白来的,啊?你看看你……”

公交车终于来了,人群如洪水一般涌进车里。拥挤的站台在短短十秒内空无一人。噢不!还有一人,是个女孩,穿着高一的校服。车肯定是超载的了,可也不差她一个呀,她为什么不上车?

“师傅,能等下吗?”女孩柔弱地问道。

“不能等了,到点准时发车。马上马到点。”司机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忘带钱了,我打算回我租的地方拿钱去,等下行吗?”女孩用乞求的语气说道。

“开玩笑,等你回来都啥时候啦!”司机咧开嘴,嘲笑道。

“不是,那个……我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近,三……两分钟就……”

“还两分钟。”司机抢了白。女孩很委屈,咬住嘴唇,眉头紧皱。司机大概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弥补道:“这样吧,你问问车上有谁愿意借给你钱不。”

女孩向车里望去。车里的人大多各玩各的手机,有几个人看了女孩一眼又随即埋下头去,继续打王者荣耀。我后面有个男生小声嘀咕道:“什么呀,一只恐龙妹。要是个漂亮的我就借了。”我戴着耳机,脑袋贴着窗户,听着轻音乐,看到女孩的表情从希望到急迫再到失望。可她什么也没说。也许说了,只是我没听见,谁知道呢。车里好热,我将身边的那扇窗户全打开,热风袭来,我立刻又关上了。

女孩拖着步子低着头往回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根竹竿。我准备再次打开窗户,想了想,还是算了。我有点难过。

“闺女——”老人探着脖子喊道。

女孩似乎没有听见。

“前面的闺女!”老人朝女孩走去。

女孩回过头,看到老人露出一口黑牙的笑,有些惊恐。

老人轻声说道:“给,两块钱。”

女孩愣了下,颤抖着双手接下了,“谢谢!”女孩瞥了公交车一眼,似乎对老人说的,又好像对全车人说的,“明天早上七点半你在这儿等着,我还你二十”

老人憨厚地笑了,“不用还了,孩子。”

司机看到了这一幕,全车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看这场景可比玩手机有趣多了,而且说不定能用在作文上呢!

“还不上啊?”司机催促道,表情却是笑的,“还是好人多啊!”

女孩儿一字一顿地对老人说道:“我——必——须——还。”

发生了这种事,再催促人家就太没有人情味儿了,所以司机耐心地等她说完,忽略了准时发车。

女孩转过身,走向车门。

她神情冰冷地上了车。也许是幻觉,女孩上车后,我感觉没那么热了。

5:10,车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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