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教师胡可辛,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县城里的人。师范毕业的时候,胡可辛觉得大丈夫志在四方,就没把这光荣的人民教师放在眼里。心里在琢磨,一个小小的农村小学,岂是容他得下的地方?所以胡可辛就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意气风发地到南方去打工,臆想着农村的小青年,到南方都赚了钱,我们还是受过正规教育的师范毕业生,总比农村的小青年强?所以就臆想着先弄成一个小公司,然后滚雪球,慢慢做大,弄出一番大事业来,不仅荣耀自己,还想着光耀祖宗的事。

以为南方遍地的钞票,尽管捡拾就是了。可真到了南方,才晓得南方的小县城,有脏兮兮的小街道;南方的人,也有没钱的;南方的厂子,也有经营倒闭了的。他们在这家厂子干一阵,认为展不了宏图;又找下一家厂子,还是觉得离自己想像的距离太大;于是就再找下一家了。前前后后找了十几家,一个师范生的学历,高不将低不就,小厂子觉得你是好大的一个知识分子,领受不起;有一点规模的厂子,又觉得你算个什么呢,本科生硕士生一抓一大把呢。看看盘缠也不多了,为生计计,几个同学只好把个师范毕业证收起来,干脆把自已当成一社会青年,才在一家小厂找到一份下苦力的工作。

下苦力的活儿从来都不挣钱,而挣钱的活儿从来都不需要下苦力。这是从古至今都没有变的一个道理。这苦力下起来虽然难受,虽然挣钱少,可还得看老板的脸色,稍不高兴,他就把你开了。没工作做,又不好开口向家里要,且不说伤自尊了,衣食还没着落呢!有了亲身的体会,才晓得这打工的滋味不好受。

几个同学为了青春同时也为了面子,就这么苦苦撑着干了一年,到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看看大家回家过春节,才怏怏地回到了县城的老家。

县城就屁股大一块地儿,事儿真的比南方更难找了。同样地为了青春也为了面子,几个人在一起思谋去合计来,觉得还是该干点有文化知识的事儿,这才成立了一个叫“冲天炮 的乐队。可这乐队的日子也不好过,小小一个县城,乐队就有十来个。不说搞乐队是件装颜卖笑伤自尊的事儿,就是伤着自尊事儿也不好找。乐队之间因此还经常闹矛盾,你争我斗你死我活,也挺复杂的。干过一阵乐队了,又才晓得乐队这一碗饭,也是不好吃的!乐队又免免强强地支扒了一年时间,胡可辛就退出来了。

有了两年的折腾,胡可辛才晓得,真正地走入社会,想谋一份正当的职业,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在社会上闯荡了两年,他才知道,现在这年头除了钱少,别的什么都是一个多!就是这没被他瞧上的人民教师,也是一个多!想当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也是不容易的!

回想过去的两年,胡可辛就有一肚子的心酸了。第一年满怀豪情到南方去,是想有一番作为的,而且是想大作为。结果让人意外。在县城谋事儿,总以为可以混口饭吃的,却也难尽人意。原以为天地之大,盼着早一天从学校毕业,好指点江山、挥洒豪情。现在却弄得无所事事,不由得诚惶诚恐起来。

胡可辛整天呆在家里看电视。这电视三不三抽空看一看,倒很享受。可一旦把这当了职业,就成了件痛苦的事情了。可不看电视又能干什么呢?看到后来就自已跟自已生气。于是不看电视了,上街去闲荡。这闲荡跟看电视一个故事,把荡街当成了一种职业,这荡街也就成了件痛苦的事。不荡街又能干什么呢?荡了几回,荡到后来,又荡得自已跟自已生气。于是就又去找同学玩。和同学玩过几回了,玩得大家都生闷气,还不如不在一起玩呢!

从这个时候起,胡可辛才真切地体会到,拥有一份工作的快乐和幸福。他才认真地思考自己的未来,觉得他真正的能耐,就是当好一名小学老师,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好好地教给孩子们,让孩子们增知识、长见识,成为一个有益于社会、也有益于自己的人。

胡可辛想明白这些道理了,于是就想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自己的生计才有着落,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体现,自己的价值也才可以得到认可,自己才可以过得踏实!检讨自己,才觉得以前的想法和做法,都有些幼稚。想想那也是人生的经历,也没什么可以后悔的。于是就踏实地开始努力,并通过自已的努力和激烈的竟争,得到了到冷水源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当一名小学老师的的职位,实现了当一名人民孝师的愿望!

冷水源村所在的乡叫脂肪乡。胡可辛从县城搭车,到脂肪乡政府所在地脂肪镇时,用了两个多小时,快到中午时分了。

脂肪镇是一个破旧的镇子,黑黢黢地扒在大公路边,面积似乎铺得很大。镇子周围是苍翠的一溜山岗,此际倒有几份迷人的风韵。小镇的街上空荡荡的,太阳白晃晃地照在铺着碎石子的街上,汽车一过就扬起一路砂尘。

胡可辛找到乡教育站,教育站里也是空荡荡的,院里一颗法国梧桐,阔大碧绿的树叶在毒毒的日头下,泛出白亮亮的光,还有知鸟在树上叫,叫得有几分缠绵。

站里只有一个值班的同志,其他人还在放暑假。值班的同志知道胡可辛是提前到冷水源小学报到的老师,就很热情,要留胡可辛在站里吃中饭。吃了中饭,值班的同志就问胡可辛,是下午到冷水源去呢,还是明天去?胡可辛觉得呆在站里没意思,就说下午过去吧!站里的同志说,要过去的话就要早一点走,到冷水源的路还蛮远的!

胡可辛早听人说到冷水源的路蛮远的,就问要走几个小时?站里的同志瞅一眼胡可辛一大堆的行李,说,得四五个小时吧!胡可辛说,那我就早一点走!

站里的同志说,你看站里还在放假,腾不出人给你带路,给你开个介绍信吧,去找村里的邓明堂书记,他会给你安排好的。胡可辛觉得站里的这个同志想得很周到,就很感激,说,谢谢了!站里的同志有些不好意思,说,站里条件差,也弄不到个拖拉机送你一送!边说就边给胡可辛开了一张介绍信。

站里的同志把胡可辛送到大门口,指着从县城过来,又一直往前伸展过去的大公路说,照直往前走,靠左边;看见第一条机耕路了,再往前走;看见第二条机耕路了,再往前走;看见第三条机耕路了,那里有座石拱桥,顺石拱桥继续往左边那条机耕路进去,走到最高的那座山脚下,就到了冷水源了。村小学就在机耕路边,一眼就看得出的,不难找。

胡可辛谢过站里的同志,就往冷水源走。走过第二条机耕路,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看见石拱桥和机耕路了。过石拱桥顺机耕路往里走,开始的地势要宽坦一些,慢慢就变窄了。胡可辛在慢慢变窄的地段走了一歇,就要进入山里了,就有一条河横在胡可辛的前面。

这条河是从对面峡谷里流出来的,从北往南流出来,却又在此处折向东边,哗哗哗地流了出去,于是就在此处形成一个很宽坦的滩头。滩头被葱绿的青山包围着,干净的鹅卵石铺满了整个河床。河里的水清澈见底,一条农用车压出的车辙,从河的这边淌过浅浅的河水,直连接到对面山脚下的机耕路上,又盘桓着向山里延伸进去!

胡可辛在河边洗了把脸,又掬了两捧水喝了,稍稍歇息,又背起行李,从河里的一路石墩子上走过去,上到对面的机耕路上,顺着一条长长的河谷,疾步往冷水源村赶!

河谷里的机耕路非常寂静,只有两边耸立的绝壁和青山,只有啾啾的鸟叫声,只有一阵又一阵凉爽的河风!长长的河谷让胡可辛走了近一个小时,机耕路拐了两个回头线,缓缓爬上一架小山坡,再往前一望,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子,就出现在了胡可辛的眼前!

胡可辛知道,冷水源村到了!胡可辛沿了机耕路,继续往冷水源村走。直走近学校了,胡可辛对冷水源的地貌,就有了一个判断。冷水源的地貌,就是一条由北向南的大沟构成,东西向有两溜山脉作为屏障。村小学就在机耕路旁的山脚下,座东朝西三间大木房子,一楼一底的结构。木楼前有个操场,只有半个蓝球场大。操场上也只立了一只破旧的蓝球架子。

村小学的南侧,机耕路的上面,是一个打石场,村里哪家要砌粪坑,要开几块石做板壁,就请石匠把这处的页岩打成规整的四方墩子,周围用铁锲子锲,再从锲缝往里渗水,光滑规整的块石就开采出来了。然后再请上一群乡党,通常要八个人才能抬动一块片石---乡党们齐着节拍,喊着号子往家抬——哟嗬嗨呀,咿嗬嗨呀,过不得(个)劲(呀么)干嫂嫂哇,哟嗬嗨呀,咿嗬嗨呀——场面热闹、壮观、有趣。

村小学的北侧,是一栋加工房,与木质结构的教室成九十度角横着,门脸就开在小学的操场里。这加工房有些历史了,早先是大队组织劳动力,在冷水河的上游筑了滚水坝,沿东边的山开了两公里长的一条渠,挖了三亩多地的一口塘。在加工房的下面建了引水槽,装了水轮泵,在塘的边上装了闸门。闸门一开,塘里的水顺了引水槽,冲动水轮泵、带动打米机压面机,加工房里就轰隆隆加工大米面条了。

蓄的水用完了,就得等下一塘水蓄满了再加工。要加工米面的乡党,就要闲坐在那里,等蓄下一塘水了!等水期间那是难得的休闲,乡党们叼了旱烟,天南地北聊闲天,逗乐摆荤话,惹得附近的乡党,没事也偷闲来加工房坐,加工房就显得热闹。后来村里有了柴油机,加工大米面条就方便了,也不用等了。可加工的项头也多了,增加了打苞谷粉,打洋芋粉的项目,来加工房的人比以前更多,加工房比以前更热闹!

现在各家各户都有了小电动机了,简单少量的加工都在家里完成了,遇到精细的和批量的加工,人们还是习惯搞到加工房来加工,这里是大机器,加工的大米白面,比家里的小机器要粳一些、要好吃一些。其实人们还是喜欢加工房那一份热闹的,何况加工房门口边又开了间小商店呢?何况这间小商店还是加工房老板姚福生的老婆周兰花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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