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定
谁是林川？对，我就是林川。我的朋友孽海微澜把我的故事整理出来后，寄给我一本。我发现我在这故事里我过得并不失落，反而感觉到有些惬意人生意味。故事里我处处有桃花，也并未对我的前40几年做一个反省和沉思，反而好像还有些自鸣得意。其实，这些年，我总在遭受感情的折磨，在自责和不安中度过。我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曾经的爱恋、对不起家人和孩子，不上进，得过且过，自由随意，是个失败的人。
朋友文笔虽然比我稍好，但我的事还是我自己写也许更能表达我的心声。前三篇就维持原样了。我征得朋友允许，第四篇我自己写续上。
其实在2014年下半年，我就从原上海工作单位辞职，跳槽到山东一家监理公司，因为当时我们这行业火红的很。山东公司给我的工资比原单位每月高2000元。当时那边先跟我签了一个项目合同，说这项目完成后签订长期合同。到年底项目完成，这边监理工作却没有再继续。因为2015年制造行业普遍产能过剩，很多项目下马，监理行业也跟着萧条，山东公司有些固定职员都解除合同，所以我没能签下固定合同。公司补给我多一月工资，叫我另谋工作，我于是失业。这些，我朋友并不知道的。2015-2016年，凭我在监理行业认识一些人，我断断续续接到一些临时监理任务，签订一些临时项目合同，有一些工作做做算是能维持家庭和日常开支。到2016年6月，各联系公司明确告知我，因为行业看不到希望，各公司都在裁员，以后不会再有临时任务叫我，要我做好安排。6月初，我从长沙撤离，和陈红道了别，分了手，她知道我能力不够，并不能给她幸福，所以她并不挽留和伤心。曾雪琴儿子不久要结婚，她也不再说要我和她在一起，只想做个贤妻良母。我几次打电话给她，她都说很忙，说不到几句就挂了电话。所以，我也死心不再联络她。6月底，我儿子要在宁城买房子，首付不够，问我能否支援一些。宁城是个大城市，我想应该有些机会找到事情做，于是我和儿子在宁城见了面。宁城是个发达地区，但我儿子却租住在一间地下室，阴暗潮湿，阳光照射不到，我看到都心疼和自责。我把仅有的几万元拿出来给他凑数买房，自己仅留下5千元。我想不能给他增加麻烦，要尽快找到一份工作来维持自己的开销。可是，这边工作并不好找，我年龄快50了，相关专业工作不缺人，我想找些普工来做，但大多单位嫌弃我年龄大，怕我吃不起亏，受不得累。在各个招聘会现场跑了半月，也并没有找到合适工作。我心里焦急，寝食难安。不几天，两鬓都增添了缕缕白发，皱纹也深了许多。我这苦命的人生啊。
一、宁城花园的保安
这几日，我总做相同的梦，梦见自己一会变成灰色的土狗，两腿笔直站立，手却放在身后，成立正姿势站在宁城花园门口，很不自然而且很累。前面来往的车辆和人群，我想叫又叫不出声音，或是害怕车里的人或者行人会厌恶我......战战兢兢，惶惶然。
醒来，想起这奇怪的梦，细想，也不觉奇怪。这段时间我没事可做，朋友介绍我在这个宁城花园小区做保安工作。说起宁城花园，其实是宁城船坞岛静安社区的一个小区，环境以棕榈树为主打背景，在各栋房子周围，又种了些树木、花卉和草皮。说是岛上，其实和内陆也差不多，岛屿与宁城内陆建了海峡大桥，所以在岛上居住，交通也方便。船坞岛面积约有20平方公里，像一条船形状。居住约有20来万人，主要以旅游和渔业为主。这里的社区房地产因为开发迟，所以房屋设计比较整体。配套设施也预留了发展空间。但这两年，这边发展太迅速，到现在，小区很多地方都显得狭小、拥挤。连我都感觉到自己的生活空间受到了压迫，心里也有些憋屈。
保安工作，说起来是个轻松工作，无非就是保卫安全，小区里走走、站站，值值班。其实并非如此。刚来，第一天就工作12小时：站姿站满八小时，还有四小时屁股也没沾凳子，只能在小区内巡逻或做些杂物，硬是没捞到坐。腿痛，感觉小腿有些肿了。心里烦闷的很。晚上躺床上和小区的其他保安聊天，了解这边工作情况，另外听他们讲解小区风流韵事和芝麻小事，给自己无聊苦闷找个消遣的方法。小区有两个门岗，南门岗和东门岗。东、南门是小区大门，24小时有人值班站岗。老朱和小朱都分别是在白天、夜晚在东门值班。他们是轮班站岗制度，每班两小时，换六次岗，共计12小时，其他不站岗时候稍微轻松些，不用笔直站立，就是不让坐，每人每天基本就是要站立12个小时。小朱和我同班，他是个粗糙壮壮高大的人。我们聊着天、唠着嗑，小朱也兴致激动起来，最喜欢发牢骚，他说“我他妈的都成了一只狗。”“我看见一个性感的少妇抱着一条小狗，小狗乖乖在少妇胸前蹭来蹭去，不时东张西望，一脸得意洋洋。”他又说：“我说我是条狗，其实，我连狗都不如。可要做这份工作，不学会做条狗还真干不来。我都学了半年了，算是合格的做成了一条看门狗。”他又说，“老朱是保安大队副队长，他总教训我，自己要把自己摆正，他自己就是公司经理手下的一条狗，是为了公司和全体小区住户看家守院的一条忠实的老狗。”小朱穿一身灰色保安服，黑皮鞋。他讲了许多自己的经历、见闻和磨难，听起来既好笑，也心酸。所以我做的奇怪的梦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想，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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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然做了这份工作，首要就需要了解到小区的整体布局和各部分的名字和大体风貌。小区分八个园区，依次是郁金园、丁香园、玫瑰园、金桂园、百合园、杏园、玉兰园、梅园。各个园区一般有5栋楼房。说是花园，其实我只看到玉兰、桃树、桂树。只是假托花名给楼栋起名字而已。小区合计有4千人口，车4百多台，分南大门岗和东门岗，小区共8个保安。小区整体结构布局很合理紧凑，是个宜居成熟的小区，也是这边的样板小区。
我们保安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临时保管小区居民的临时存放和快递。小朱刚来时候，就被婆婆阿姨闹得头疼：买菜的一颗白菜也会放几天忘记拿，还有海鲜放几天都发出臭味了，他们还得去落实是谁家的。有的快递住址不详，害的他要列举疑似家庭去询问。没有电梯，走楼梯很累。好几次他都暗地骂娘。小区有几个少妇最爱就是上网淘宝，每次都买些零碎的东西，堆得保安室像个垃圾堆。保安也成了垃圾分拣员。烦都烦透了。保安还有附带送水、帮忙抬家具、安全检查，有时一天爬36栋楼，几千级台阶，累的都走不动了。人说累的像条狗，我看大抵如此了。
保安最难熬就是夜班，查夜是最基本的工作。现在也先进的用电脑控制保安的工作，据说是叫做打点，用工具一接触，电脑就有显示，保安连偷懒都不能。每一小时一次。小区那么大，来回也就少不了40-50分，休息10来分钟，又得重来一次。老朱说，我们比狗都不如。狗有时还能偶尔溜达出去玩耍，而我们必须待在岗位，一刻也不得分神，站岗要留心陌生人、陌生车，业主车辆来了还必须毕恭毕敬行礼，快速打开行车杠，否则，业主会不高兴，瞪你两眼后投诉你。我们每天工作时间都必须兢兢业业。战战兢兢。当然小区的故事，每天都多，这是我们的调料，不然，我们都会憋闷死了。我们保安每隔半月换次班，所以白班夜班我们都得经历。酸甜苦辣，每个人都尝遍。
小区靠着岛区体育馆。体育馆是开放式的公用设施哦，这边居民是体育场最大的受益者，工作一天，白领们都爱在这聚集，跑步，小青年打篮球、足球，老头老太太就在公用健身器材上做活动。小区8千人，傍晚6点到9点，进出小区人络绎不绝，小区的管理就更忙些了。小区的人员虽然多，但治安还是比较好的，现在巡逻车无处不在，对犯法者多少是个威慑。
小区保安实际是个服务行业，就是最大程度让业主和物业公司满意。现在做保安大多是外乡人，但大多保安都不包吃的，也没有食堂，也不会提供灶具自己做饭，吃饭，大多都是吃小型餐馆吃盒饭，但到吃饭时候，碰到自己值班，那都会或早或迟错过饭点。只能吃些生冷的东西。也有打电话叫外卖的，但外卖不但贵，而且饭菜很少。每餐最少15-20元，一天开支太大，且吃不饱。为省钱，大多保安都是在最便宜的快餐店吃一碗没菜的炒面，也每天开支合计15元，饱是能饱，但营养根本不够，身体会每况愈下。现在宠物狗都有专门的狗粮，有人关心，有人宠爱，但看看我们，真的活的不如狗了。
我做了半月，慢慢也在适应这种工作，虽然自己有时觉得自己不该过这种日子，但我找工作这么难，就凑合着做了。
最令我烦躁的，就是小区里没完没了的车流和后面喷出的尾气。我想中国的汽车尾气检测一定存在猫腻，每次我在门口站岗值班，车从我眼前走过，留下的尾气有很强的刺鼻气味，几乎会让人昏倒。现在在岛上有时都有几天雾霾天气，PM2.5都超标，岛上有风，也没有污染严重的工厂气体和烟雾，那可想而知，这源头就是这些基本为富人代步的工具惹得祸了。我们小区共4、5千人。有小车就400多辆，里面固定车位只有120位，那剩下的车就在小区大门前和小区里见缝插针，往往车就像一个个铁匣子摆满了小区，道路被挤满，行人就像在迷宫里穿梭。我想，这些车就是他们追求的时尚或者面子吗？那中国这人均资源薄弱的大国，车有必须要拥有吗？这不是害人害己的东西吗？有些人贷款买车打肿脸充胖子，吃饭却抠门，吃的很简单没营养；有些人开车出车祸，难道这些教训不深刻吗？再者，车经常堵，还有，车子占用了公众的共有空间，挤压了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空间，难道你不感觉汗颜？我说，现在阿猫阿狗都想有一辆自己的车，当车成为社会和自己的累赘，那中国人到哭的日子就不远了。
这些像铁匣子的车子，我们保安是深恶痛疾的。经常有车相互挂擦，车子占用别人固定车位，车子堵住别的车的进出，这些烦人的事情都会找到我们保安队。我们就成了车主的出气桶、谩骂的对象。而队长和队员还必须忍气吞声，像个孙子。有次队长被业主追着打骂，就像一条被人发现偷食了主人肉包子的野狗。
当然，在这个社会的基本单位，我慢慢找到自己的乐子。小区有美女，肯定会有几个的。我偶尔会帮忙她们搬运或临时保管一些包裹会快递，服务比快递和蔼且亲切，有修养的小姐和女士会说声谢谢，并顺便送我一个迷人的微笑，我会乐上好一阵。我有时也会看她们走路、说话，一颦一笑，自己心情也会大好。有个姓沈的女子，从她的快递知道她叫沈亚秀，是宁城大姓沈家的后裔，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清纯和大户人家的自信和骄傲，也有写韩国女孩样的脸型和温柔。我曾经参观旅游点沈家大院，里面有个女子的白色雕像，据说是韩国嫁过来的绝色女子，为了祈祷失明养父投身庙宇。后经庙宇以一船丝绸聘礼嫁给沈家一个侯爷，被侯爷赐姓名为沈青，和侯爷结婚生子过上幸福快乐日子。后沈青为韩国庙宇捐赠观音雕像，成为中韩一段佳话，现在，韩国和中国共建这沈院就为纪念沈青。我发现沈亚秀和沈青有几分神似。大概就是沈青的后裔了。沈亚秀住在玉兰园，有一辆红色保时捷，但我没见到她老公一同出行，据说她老公在为家族企业的发展在国外进修学习。
园子大了，当然什么鸟都有。我值夜班就看到一些暴露的女子在晚上七点出门。夜里3点-4点回家的，妖艳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和疲惫，据老朱说他们在夜场服务，有唱歌和三陪的，往往喝酒。有次我看到一个年龄大约18岁的女孩赤脚从出租车出来，嘴里还哼着不知什么名堂的歌曲。我问她怎不穿鞋子，她轻轻回答到，她感觉很爽快。不久一个男孩也赶到，手里有一双鞋，劝她穿，她哈哈大笑，你是谁，刚才你要我不做这工作，那你养的起我吗？你不能够吧，那你滚走吧。男孩木纳站着，看着那小女孩颤巍巍摇晃晃走进玫瑰园楼里。还有几次，几个女孩喝的烂醉，被几个青年送到楼里，当晚男孩女孩再也没出来。还有一次。早六点，我挡住欲闯小区的一辆出租车，不让进入。好久，一个穿一袭啡色长裙的女孩才慢慢出来，手里像拿着医用药箱，领、袖很短。隐约能露出半只*，怎么看，这只药箱就是他们的服务工具箱。据老朱说这些女孩都是老板租的房子，专给这些特殊服务的女孩居住。女孩这玫瑰样的身体会慢慢在这里枯萎了。
丁香园里也有奇葩女人，有个30多岁的女子，一直是一袭长袖黑裙，贴着假睫毛一闪一闪，眼圈画成乌眼青，一双黑色高跟鞋，总是独来独往；杏园里有个40左右的女人，穿着很严密严实，但总是和不同男人或早或晚成双出入；郁金园一个30岁的男人宝马车子停留小区占道一个月，让我们保安吃尽苦头，不知落了多少批评和埋怨。等最后找到他消息，他却跳了大海，尸体在一个海滩发现时已经在海里漂了大半月，据说是破产了，顶不住压力；金桂园几个老头经常和保安老朱光顾红灯区，回来后互相调笑说笑。据说红灯区在海边一幢5楼里，楼里分割成80多个小房间，每个房间有一个30-45岁的女人装扮美艳，并且每个房间有一盏散发着玫瑰红光亮的装饰灯具，大家都叫这里是洞天宾馆。梅园也有两个奇葩男人，都45岁左右，一个整天开心，有一点傻，但很真，有时发烟给我们。他弟兄姊妹都有钱有势，娶过老婆，但老婆总要钱，他终于发狠把她赶走了。一个整天郁闷，没有一丝笑容也不说一句话，每天总穿一样的半旧不新蓝色夹克准时出门买3次早中晚餐，其实都是买的包子，每次不同的只是包子的多少而已。
当然，小区的主流肯定是和美快乐的小夫妻们，百合园里的笑声就从没有停歇过。看着男男女女幸福的生活，我有时感觉自己这么辛苦站岗守夜还是有些意义的。
我这样在小区里工作，到晚上去体育场长椅上看看别人散步运动，或看看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空，日子平静的像一潭死水。但我的腿变得粗大红肿，转眼一月有余。
已是秋天到了。公司的秋衣总迟迟没发下来，但又必须要穿保安服。我穿着短袖保安服在风雨交加的值岗位置冻得瑟瑟发抖，只得忍痛将一件绒衣剪去袖子穿在里面，总算没有生病。有次下暴雨，我的鞋子。衣服都淋湿了，本想请假休息，但正好那几天有两人辞工，人手不够，领导不准假。每人还得在岗哨多站三小时。我只得把湿衣拧了水，又好心人给了件毛背心套里面，维持了这样几天，我实在熬不住了，有一天还差点脚痛瘫倒地上，有人给我凳子坐，队长还骂我一顿说我违反了保安职责和规定。我满是气愤、忍不住，也觉得这工作太委屈自己了，愤然辞工离开了这宁城花园。工资一月零3天合计3500元，当时走没能拿上，还是我朋友以后帮我在物业公司说情拿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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