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擎国 长安。
仓擎一六五年 文帝仓擎阮灏一声令下 收回骠骑大将军石青云手里的虎符兵权 并以欺君枉法 结党营私之罪对将军府抄家问斩。
成年男子全部斩首 女眷家仆全部被流放外地 家产全数充公。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曾经权倾朝野的骠骑大将军竟落得了如此惨烈下场 百姓们都嘘声不已。
石溪和长她四岁的同胞姐姐石瑶 还有她们的母亲卫静芙同家仆一起被官兵一路鞭挞 从长安都城来到了幽州。
刚踏入幽州边境第一天 长年养尊处优的将军夫人卫静芙因不堪长途跋涉的劳累和士兵的暴力鞭挞 突然 体力不支 瘫倒在地。
“娘！……”石溪见此 赶紧蹲下身 用带着镣铐的双手艰难将母亲的头抱住 仓惶呼喊。
“娘！……”石瑶也急急拖着脚铐 奔了过来 蹲在母亲跟前。
“溪儿 瑶儿 娘亲不行了……要先走一步了……你们记住 你们爹为人公正廉洁 绝没做贪赃枉法之事 全都是嵩太师那个老贼陷害污蔑的！而今 石家就剩下你们姐妹俩了 答应娘 无论如何 你俩都必须顽强地活下去！姐妹同心！答应娘！”卫静芙虚弱无力地说着。
“不！娘 溪儿要娘活着！”
“不！娘 瑶儿要娘活着！”石溪和石瑶泣泪如雨 异口同声道。
“溪儿 瑶儿……娘亲累了……原谅娘亲不能陪你们继续走下去……溪儿 瑶儿……你们一定要……”卫静芙话说一半 头一偏 眼睛依旧睁着 只是生命的光芒从她的眼睛里慢慢地模糊退却了……
“娘！……”
“娘！……”
石溪和石瑶双双跪倒在母亲身边 哭天抢地 大声痛哭 两人的眼泪就像瀑布一般哗啦啦奔流不停。
这时 两名士兵走了过来 手一抬 “啪啪”两皮鞭就往石溪和石瑶的身上招呼了去 怒喝：“继续赶路！耽搁了行程你俩罪奴承受不起！”
“官兵大人 求你们行行好！我们娘亲去了 请允许我们把娘亲埋了 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求官兵大人行行好……”石溪和石瑶泪流满面 边说边对两官兵猛磕头。
“罪奴！你们以为还是千金小姐呢？让队伍停下来等你俩？继续赶路！耽误了行程 你俩担待不起！”其中一名士兵厉声呵斥。
“官兵大人 求你们行行好！我们就把娘亲埋一下 不会耽搁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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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官兵大人行行好！”石溪和石瑶再次声泪俱下 磕头跪求。“罪奴！还敢讨价还价！快起来赶路！”其中一官兵厉喝道。
话音一落 两官兵又朝石溪和石瑶的身上 狠狠抽打了一顿鞭子。
“啊！……”
“啊！……”
石溪和石瑶细皮嫩肉 很快被长鞭打得皮开肉绽 哀嚎不止 泪如血涌。
石溪是石青云最宠爱的小女儿 性格活泼开朗 从小不爱女红 却跟着父亲和两哥哥学得一身好武艺 所以 她比起弱不禁风的姐姐更耐打。
石溪见姐姐被打得奄奄一息 快要不行 干脆扑到石瑶身上 让官兵们只能打到她一个人。
押送流放囚犯 长路漫漫 跋涉千里本就是苦差事一桩 更何况 现在时值初夏 天气炎热 还没有一个懂事的 拿点钱财来打点贿赂 官兵们个个心里不痛快 一路上对囚犯们是连打带骂。
后来 石溪和石瑶被痛打一顿之后 还是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尸体被另外走过来的两个官兵硬生生抬走 不知扔到荒郊野岭哪个角落里去了。
石溪和石瑶拖着沉重的手镣脚镣继续咬牙赶路 不走 等着她们的只会又是一顿无情鞭挞。
五天后 存活下来的囚犯均被官兵带到了幽州古德镇。将军府的奴仆女眷近百人 现今只剩了六十余人 老弱病残基本都劳死在了途中。
所有人就这样成了当地各个大户人家的长期奴仆 没有自由 没有工钱 只管饱饭。
石溪和石瑶姐妹俩阴差阳错进了当地刺史顾大人家 做了粗使丫鬟。
刺史 官阶从三品 幽州最大的地方官 主管幽州的兵马、钱粮、人事等大权。
石溪和石瑶两姐妹 一个芳龄十二 一个芳龄十六 洗去一身污垢的她们 就如两朵清水白莲花 即便身着粗麻布衫依然遮掩不住她们出众的美貌。
她俩是刺史府里最下等的粗使丫鬟 做的也是洗衣、劈柴、烧火等最苦最累的粗活。
石溪虽比石瑶小四岁 但是石溪从小习武 力气比娇滴滴的石瑶大很多 干起苦活来也不像石瑶那么吃力 她总是干完自己的活 又赶紧来帮姐姐。
石溪和石瑶在刺史府虽然每天要干很多活 但是生活还是过得去 饭菜管饱 每隔三天还能吃上一顿油荤 比起那一路上棍棒伺候 吃糠咽菜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家族变故 罹遭厄运 几乎是一夜之间夺走了姐妹俩生活中所有的喧闹、快乐、温暖、幸福、美好……现如今 孤寂、隐忍、困顿、忧郁、苦闷……成为石溪和石瑶生活的全部 她们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就连性格活泼好动的石溪也变得沉默了许多……
姐妹俩就这样安安分分在刺史府做着粗活 安稳度日。
四日后 石溪遇见了比自己大两岁的冉子卬 他是刺史府主厨的儿子。
冉子卬见石溪长得娇俏水灵 模样好生可爱 因此非常喜爱也非常照顾她 总是把他爹偷偷留给他的点心又悄悄拿给石溪吃；还经常主动帮她干活；还一口一个“溪妹妹”叫得腻甜。
自从认识了冉子昂 石溪和石瑶姐妹俩的日子更是过得轻松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一晃就到了金秋十月。
一日 石溪看见刺史府后花园有几棵大枣树 硕果累累 虽然枣子还是绿色的 但她知道它们可以吃了。以前她家后院也种有好多枣树 这个月份她就开始爬枣树摘枣子 这个时候的枣又脆又甜 等到冬腊月它们就会变红 不再这么清脆 但会更香甜 还可以晒大红干枣。
想到这里 石溪肚子里的馋虫更甚 她的明媚大眼直勾勾望着树枝上密密麻麻的枣子猛咽口水 紧接着 她开始张望四周 见时常有下人路过 于是她硬是生生按捺住了偷枣的念头。
次日 卯时刚到 石溪心里记挂着那挂满树梢的青枣再睡不着。她悄悄起身 径直溜到后花园枣树下 心虚地四处张望 见四下无人 赶紧飞身上树 摘下一颗咬一口 好甜！这么香脆清甜的枣 也要摘些给姐姐尝尝。
于是 石溪开始认真摘枣 边摘边往兜里塞 边塞边掉。
全神贯注摘枣的她 丝毫也没察觉到枣树底下何时站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而身影的主人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唇角不自觉微微上翘 心想 她是谁？府里的下人吗？他怎从未见过她？她竟大清早爬上树摘枣！实在是有趣！
石溪见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衣兜里也已经塞满了青枣 大功告成 飞身而下 站稳脚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面前竟然站着一个人！石溪怯怯抬眸 四目相对 一个惊慌失措 一个目瞪口呆！
石溪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 身形修长 着一身雪白的云锦长袍 衣服的垂感极好 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 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碧玉 气质优雅 温润如玉。她不由得闪了闪眼 忽地想到自己刚才在偷枣 做贼心虚地想 他是谁？会不会告发自己偷枣？自己会不会被罚？甚至连累姐姐？
白衣男子在与石溪四目相对那一刻 她的目光仿佛电光石火般“哔嗞”一声击中了他 他眼睛豁然一亮 心里“咯噔”一下 怔住了 整颗心像是停止跳动了一样 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呆呆地移不开眼。
只见她精致的桃尖脸蛋上 双眉弯弯如新月；一双清泉般大眼流盼妩媚；瑶鼻秀挺；玉腮微微泛红；唇若点樱；面凝鹅脂 神若秋水 再配上娥眉间一点朱砂痣 仿佛从天而降的小仙女 说不出的娇俏可人！
石溪见面前的白衣公子直愣愣看着自己不说话 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在心里斟酌一番 懦懦道：“公子……求你别告发我……我把摘来的枣全都给你！我一颗也不吃！你千万别告发我啊！”
语罢 石溪赶紧拉起面前白衣公子的长衫 把衣兜里的枣子悉数都放进了他的长衫里 然后 又拉过他握着长剑的右手 让他兜好长衫 交待一句：“我摘的枣全都给你了 你兜好了 我走了！”
话音一落 石溪准备来个脚底抹油 溜之大吉。
石溪一系列动作 白衣男子终是回过神来 左手一把抓住她的一只胳膊 问道：“你是府里的下人？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仿若刚从梦中醒来。
石溪一听 白衣公子问到她的名字 这显然是打算告发她啊！转过头 看着他 杏子般的大眼满是哀求 “公子……你还是要告发我呀？我可把摘下的枣子全都给你了！我一个没留！不信你搜！求公子别告发我好不好？”
白衣男子见石溪一脸可怜兮兮 又惊又恐 又惧又怕的样儿 好生有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煞时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 一个转念 忍不住逗弄她 “咳咳 刺史府向来规矩森严 下人私自摘果……”
“私自摘果会怎样？”石溪水汪汪的大眼盯住他 一脸紧张 急急地问。
“私自摘果会被打五十大板！”白衣男子故意加重“五十大板”几个字 吓唬她 果然 见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眼神忧戚 接着 他又慢悠悠道：“不过 念你是初犯 本公子便不予追究了。”
石溪一听“不予追究” 原本苦大深仇的脸竟变戏法般瞬间堆起灿笑 一双秋水眼眸似黑曜宝石般晶晶亮 望着他 感激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她的笑容就像一轮初升的太阳 艳光四射 白衣男子在那一瞬间又呆住了 被她微笑的光芒震得呆住了。
石溪见他又有些愣怔 机不可失 赶紧开溜。
白衣男子回过神来 见佳人已经不知所踪 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垂首一看 自己还兜着一衣兜的青枣 他刚才不是在做梦！他是真遇到了一个逗趣的小仙女！
想到这里 白衣男子脸上一对梨涡卷得深深 唇未启则笑。
此白衣公子乃是顾刺史顾盛勋的嫡长子 顾岩风。
顾岩风素日有早起晨练的习惯 唯独今日 来到后花园见了仙女 忘了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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