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老人穿的是寿衣后 周小舒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老人慢悠悠解释道 “时日不多了 得趁着还能走动给自己先料理后事 今天去了趟寿衣店 试穿了下挺合身的 就穿着回家了。反正布料也舒服 就这样穿着 免得哪天突然死了 也没人帮周小舒穿上 倒不如就这样一直穿到死。”
周小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离奇的事情 哪有自己去买寿衣还试穿的！简直闻所未闻。
老人没有理会周小舒的惊愕 他又咳嗽了起来 咳嗽完后问她 “你这是要走去哪里？”
“我……”周小舒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去的是哪里 想了想便回答道 “我好像是走错路了。”
“嗯 你走进死胡同了。”老人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阴阳怪气的 让周小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连忙顺水推舟说道 “是啊 我 我正要往回走呢。”说完却突然想起老人刚才说的那句“今天去了趟寿衣店 试穿了下挺合身的 就穿着回家了” 很是疑惑不解 既然这是条死胡同 他怎么回家？
老人似乎看出了周小舒的疑惑 不紧不慢说道 “我家呀 就在小巷尽头 那里就住了我一户人家而已 每次买东西我都得从这条长长的巷子走出去 这条小巷的路灯只装了前半截 所以我才叫人帮我装了灯笼 晚上出门方便些。”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声音仍然像卡着痰 听得周小舒一阵恶心 便也忘了去问他为什么装灯笼而不是装电灯。
老人继续和周小舒说道 “这寿衣620块钱 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积蓄 可心疼死我了。你说这么贵一件衣服 等到死了才穿那多浪费啊。不能 我得多穿几回才舍得死 这衣服穿着比我那些破衣服舒服多了 你说这都什么料子做的这 怎么就要那么多钱。”老人问是这样问 却根本没打算让周小舒回答一样 立马又自顾自说道 “有时候 我真羡慕那些死了之后有亲人在一边哭的人 哪怕是假哭的也好 像我这样的孤寡老人 无儿无女 无亲无戚的 怕是有一天死在屋子里被蛆虫啃得只剩下一副骨头都不会有人知道。”他说着手往墙上一摸 “嗒”的一声 又按灭了一对灯笼。
周小舒突然觉得这个老人很可怜 不是因为他是孤寡老人而觉得他可怜 而是因为他开口闭口就说死 看似说得云淡风轻 却让人觉得他的内心其实是畏惧死亡的 像每一个知道自己将要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一样畏惧着。
“也许人是有来生的。”周小舒这样安慰他 心里却想 “人死了就是死了 没了呼吸 没了思想 化成灰 四处散落 不复存在。空白得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哪来什么来生 所谓轮回 不过是对那些仍然留恋世间之人的一种安慰罢了。”但周小舒突然又想 如果有一天自己活到了老人这个岁数 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畏惧起死亡来？想到这里心里升腾起一阵寒意 不敢再多想下去……
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恶梦 忍不住偷偷捏了自己一下 有痛感 看来眼前遇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此刻她后悔得不行 这样的巷子就不该进来 “爷爷 我先回去了。”她这样说着就要往巷子口的方向走去。
那只小黑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就走了出来 径直走到老人脚边对他“喵喵”叫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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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不停去蹭他的脚。老人笑了 他那张瘦长的脸因为小黑猫的出现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 “走 回家。”他对那只小黑猫说。
听到老人这句话周小舒突然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小黑猫是老人养的 原来它并不是想要带周小舒去哪里而是单纯要回家。
“小姑娘 可以帮个忙吗？”老人突然看着周小舒对她说 他这样说的时候 脸上那种和蔼可亲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周小舒不知道他会需要自己帮什么忙 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便犹豫着没有答话。
老人看她没回答便直接说道 “是这样的 买这件寿衣的时候 差那大姑娘30块钱 你顺便帮我带出去还给她。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再多走几次恐怕就要散架了。”他说着也不管周小舒有没答应 径自就朝前走了。
周小舒在那里犹豫了好一会 看着老人一瘸一拐的背影 想着他说的那句“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再多走几次恐怕就要散架了”终于还是心软下来决定帮这个忙。
就这样 周小舒跟着老人很快就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那里出现了一扇老旧的木门。
老人停下来掏出钥匙开了门 和小黑猫一起走了进去 屋内很黑 周小舒没有进去 只站在门外等着老人拿钱出来。
老人进屋后没有马上开灯 小黑猫那双发着黄色光芒的眼睛在屋里各个角落飘来飘去 不管飘到哪个角落都好像在往周小舒这个方向看来 看着就像在监督她。
“好了吗爷爷？”周小舒被看的很不舒服 她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 这个阴暗诡异的地方 让她觉得越来越难受。
“等一下。”老人说着点亮了一盏煤油灯 那灯被他放在一张半人高的四脚桌上 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光芒中隐约可以看到桌面上还放了一只白色陶瓷小碗和一个黑色的小坛子 坛子上贴了一块菱形红纸 纸上写了黑色的一个“酒”字 “你进来一下。”老人对周小舒说 声音仍旧是卡着痰的那种。
周小舒犹豫了一下后走进屋子 乖巧地站在四脚桌旁边。
那盏煤油灯发出的光芒太昏暗 以至于屋内其余角落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根本看不清楚都放了些什么。
“来 你帮我拿着灯。”老人突然提起桌上那盏煤油灯递给周小舒 然后示意她走到墙角边一个柜子前去。
那是一个一米高的木柜子 总共有两层 每层有三个抽屉 老人走过去后先拉开最上面一个抽屉 在里面翻找起来。
周小舒提着灯站在他身后 突然发现柜子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大概12寸大的黑白照 被一个白色的木框框着 看起来就像一张遗照。
可能是老人的妻子吧 周小舒好奇走近一步想看看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女人 结果却发现照片里是个老男人 他一头白花花的短发 瘦长的脸 眼窝深陷 嘴微微张着 看不到牙！
这不正是那个穿着寿衣的老人吗？周小舒一下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偏偏老人在这个时候还突然回了头 昏黄灯光下只见他眼窝深陷 嘴微微张着 看不到牙 表情和遗照里的他一模一样。
周小舒终于“啊”地大叫起来 一股冷气从脚底爬到了头顶上 手一滑 煤油灯就跌落到地上 滚了两滚 灭了……
煤油灯一灭 浓墨般的黑暗立刻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周小舒呆站在原地 双手垂直于身子两旁 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黑暗中她突然觉得自己周围站满了人 那些人好像有着一双无底洞一样黑的眼睛 只要她动一下他们就会发现她。
活了23年 这是周小舒第一次在黑暗里感到恐惧 要知道以前她对黑暗是没感觉的 哪怕夜再黑 半夜起身上厕所的时候她都懒得开灯 经常是摸黑穿过客厅去到卫生间再摸黑走回来。
朱蒙蒙就因此特别羡慕周小舒的胆大 她跟周小舒说 “睡觉的时候我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特别是一个人睡的时候 我睡一会就要睁开眼睛来看看有没有人站在我床前看着我睡觉 确定没有之后我才能继续安心睡觉。我也试过不开夜灯睡觉 但根本睡不着 因为一睁开眼睛看到四周黑蒙蒙的我就总疑心有人躲在黑暗里的某个角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周小舒听了她那番话后直翻白眼 对她说 “朱蒙蒙 你是不是应该考虑去看心理医生了。”
朱蒙蒙很认真对她说道 “之前我也怀疑过自己有心理疾病 但后来我在灵异贴吧里发现好多女生跟我一样 她们也得开着灯确定房间里没奇怪的人在看着自己才敢睡觉。有的女生还总觉得如果把脚伸出床边 床底下就会有一只白森森的手伸出来抚摸自己的脚 还有的女生总担心睡着睡着枕头边会多睡一个不认识的人 还有还有 有一个女生总怕半夜上完厕所回到房间会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自己……”
周小舒听完这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都是神经病。”
然而现在 她僵硬着身子站在那一片黑暗中突然就懂了朱蒙蒙的感受 原来当一个人拼命睁大眼睛却看不见周围有什么的时候 真的会莫名恐惧 继而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臆想出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出来的。
那一刻周小舒多么渴望看到光芒 哪怕只是一丝细小的微光也可以 然而四周始终乌黑一片 空气仿佛也被抽离了一般 她觉得自己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在这时 那只黑猫走了过来 它那两只发着黄色光芒的眼睛如救命稻草般驱散掉了周小舒所有的不安 她连忙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站姿 深呼吸之后小心翼翼开了口 “爷爷？”一开口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也像卡着一口痰 非常恶心难听 吓得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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