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副经理田玉英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站着看一本相册,这是匆忙中一个神情恍惚的停顿。相册扉页上是一张放大的四人合影,中间是十几年前的罗成,左右一对神情拘谨的中年夫妇,罗成身前站着十几年前才十多岁的县城女孩田玉英。田玉英用手抚摸着照片,陷入回忆遐想。

马立凤一下推门进来:“田玉英,你都安排好了没有?”

田玉英慌忙合上相册,擦了一下眼睛:“罗市长房间早安排好了。”

马立凤多疑地瞄了一眼田玉英匆忙合起的相册和她脸上的表情:“不光是罗市长的房间,主要是曹部长的房间安排好没有?你再去落实一下。”

门外传来上访人群的吵闹声。

马立凤说:“大年初五的上访到宾馆来了,立刻让保安把人赶走,不行打电话找公安,让公安也来人,就说我说的。”

田玉英匆匆走了。

马立凤打开桌上的相册看到了照片。她盯了一会儿,转了转眼珠,脸上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冷笑。

有人匆匆跑来,把一个手机递给她:“马主任,龙书记找你。”

马立凤一边接过手机一边对来人说:“叫公安来人把场清了。”然后对着手机说:“龙书记,我马立凤。”同时匆匆往外走。

汽车急驰在高速公路上。洪平安指着前面左右相夹的两座大山说:“这是天台山,当年炎黄相搏在这里。传说炎黄两帝逐鹿中原兵戈相交前曾在这天台山上一对一较量过一番,两人不用武器,也不用拳脚,先是博了一局,炎帝输了。又弈了一局围棋,炎帝又输了。”

罗成接着说:“按协议,炎帝博弈输了,就要撤退自己的人马,让出中国广大地区。但是他不服输,于是两军大战,最后炎帝败退天州山区,一心尝百草了。”

洪平安笑了:“天台山上至今留有炎黄二帝下过棋的棋盘石。”他又指着前方不远处:“罗市长,前边山上就是神农村,传说炎帝神农氏到过。”

罗成说:“停车看看。”

车拐下高速公路,进了一条伸向沟谷的岔路。一行人下了车。

洪平安把一件军大衣披给罗成,指着一旁上山的崎岖小路说:“往上走半个多小时,能到神农村。”又指着柏油岔路说:“沿路往前可以到神农乡。”

罗成点点头四处张望。

路下河滩里,一个老农驼着背走过来,后面一颠一颠跟着一头毛驴。毛驴停住,啃起路边一棵小树的树皮来。老农转身拉过毛驴的缰绳,用手中的树枝抽它,一边抽一边说:“你当你是干部,想吃啥就吃啥?”

罗成听了,讽刺地一笑,走过去说:“大爷,你这几下抽得好。”

老农抬眼看到了汽车旁站的这伙人:“你们也是记者吧,找你们的人来了?”

罗成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记者?”

老农说:“刚才有个记者姑娘家,骑的摩托坏了。”老农指了指掏出手机的洪平安:“打那电话,和你们联系来着。”

罗成问:“女记者呢?”

老农指了指旁边:“那不是,坏的摩托车停在这儿,她人上神农村去了。”

一辆摔坏的红摩托车掩在河滩低凹处树丛后。

罗成与左右相视了一下,又问:“老人家,您是哪个村的?”

老农说:“山上神农村的。”

罗成问:“村里、乡里干部怎么样?”

老农说:“养鸡为了下蛋,养牛为了犁田,养干部为了啥?说是为了致富,可我们没富。”

罗成接过话说:“您的意思是,养干部没用。”

老农说:“可不是没用。说也不管用,说了还不如不说。”说着,拉上毛驴往前走。

罗成一指上山的路说:“走马看一片,不如下马看一点,咱们上山去神农村看看。”

洪平安迟疑了一下:“是不是换个地方看?”

罗成问:“为什么?”

洪平安看着罗成谨慎地说:“这儿是龙书记视察后亲自发过奖状的文明模范村、文明模范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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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成一下踌躇了。

那个老农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说了没用,看了还没用。”

罗成愣了,他没想到老农这么耳尖。他看了看老农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树丛中的摩托车,咬了咬嘴唇:“上山。”

洪平安察颜观色地看了罗成一眼,吩咐两个司机:“你们先开车去乡镇等我们,先不要进镇,不要惊动。”

两辆车开走了。

马立凤匆匆推开宾馆内给罗成安排的房间门,田玉英正在反复摆放端详着一个新鲜晶莹的大花篮。

马立凤不满地说:“罗市长房间花儿这么好,怎么曹部长房间的鲜花倒不如这儿的?”

田玉英有些困难地解释:“这是我自己花钱买的。”

马立凤瞄了田玉英一眼,刚要问,外面警车响了,她又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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